持續了三天的血雨腥風,仿佛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衝刷得乾乾淨淨。
街麵上,看不到刀光劍影,聽不見喊打喊殺。
取而代之的,是隨處可見,穿著軍綠色製服,拿著警棍巡邏的警察。
空氣裡,那股血腥味,已經被消毒水的味道所取代。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片土地的規矩,變了。
旺角的麻將館,銅鑼灣的舞廳,油麻地的果欄……無數場子的招牌,在一夜之間,被悄然換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龍飛鳳舞的,金漆“和”字。
和字頭,這頭沉睡了多年的猛獸,終於在陳山的帶領下,露出了它最鋒利的獠牙。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心甘情願地,交出自己經營了一輩子的地盤。
總有那麼幾個,自持輩分高,資曆老的老家夥,不信這個邪。
和聯社的元老,權叔,就是其中一個。
他沒去參加平安大戲院的會,因為他覺得,自己沒必要去。
他守著深水埗的兩條街,收租,開字花檔,幾十年了。從“黑骨仁”前輩在世時,他就是一方諸侯。
他就不信,那個叫陳山的後生仔,敢動他。
他沒等來陳山的人。
等來了,雷洛的人。
沒有抄家,沒有打人。
幾個便衣,客客氣氣地,把他“請”到了油麻地警署,喝茶。
茶是好茶。
但權叔,喝得,滿嘴苦澀,手腳冰涼。
雷洛,就坐在他對麵,親自給他倒茶,臉上,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權叔,最近風聲緊啊。港督府下了死命令,要嚴打三合會。”
“我收到風,說你那兩條街,字花生意,搞得很大嘛。”
“你說,我要是派人去查,能查出多少,‘身為三合會會員’的爛仔啊?”
“到時候,判個三年五載,你說,冤不冤啊?”
權叔的冷汗,當場就下來了。
他知道,雷洛這不是在,跟他商量。
這是在,給他下,最後通牒。
第二天,權叔就主動找到了,九龍城寨。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還帶來了好幾個跟他一樣,心裡不服,但又不敢不服的,老堂主。
染坊二樓的辦公室裡。
陳山,親自給這幾位社團裡的老前輩,泡茶。
氣氛,有些尷尬。
權叔看著眼前這個,年紀比自己孫子,還小一點的年輕人。
心裡,五味雜陳。
他張了張嘴,那句“山主”,卻怎麼也叫不出口。
最後,他歎了口氣,把一個賬本,推到了陳山的麵前。
“陳……陳先生。我老了,打不動,也殺不動了。”
“這是我那兩條街,所有場子的賬目。從今天起,都交給你了。”
“我隻求,你給我留條活路。讓我,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
他身後的幾個老堂主,也紛紛,把手裡的賬本,放在了桌上。
臉上,寫滿了,不甘和落寞。
他們是一個時代的,失敗者。
被新的時代,無情地,淘汰了。
陳山沒有去看那些賬本。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權叔。
“權叔,你是元老,為天寶山,流過血,出過力。”
“和字頭,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有功勞的兄弟。”
他示意梁文輝,拿過來幾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
“這是遠東實業的顧問聘書。”
“從今天起,你們幾位就是我們遠東實業的,高級顧問。”
“不用上班,不用做事。每個月,公司會給你們一筆車馬費。逢年過節,還有分紅。”
“你們以前的場子,我會派人接手。但每個月的利潤,還是會分一成給你們,當做養老金。”
權叔,愣住了。
他身後的幾個老堂主,也愣住了。
他們想過,無數種可能。
被羞辱,被驅逐,甚至,被滅口。
但他們,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高級顧問?養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