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兩份裝幀精美的文件。
和一份,畫著世界地圖的,商業計劃書。
徐朗西和向海潛,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兩位老先生,請過目。”
陳山將文件,推到兩人麵前。
“這是,晚輩旗下,遠東實業的,股權轉讓書。”
“每份,百分之五的,乾股。”
“晚輩,想請兩位老先生,出任,我們遠東實業的,名譽董事。”
兩位老先生,都愣住了。
他們什麼場麵沒見過?
送錢的,送禮的,多如牛毛。
但像陳山這樣,一出手,就送出一個集團公司百分之十股份的,還是頭一個。
而且,送得如此雲淡風輕。
“你這是,什麼意思?”
徐朗西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想收買我們?”
“晚輩不敢。”
陳山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誠懇的笑容。
“這不是收買,是投石問路。”
他指了指那份,商業計劃書。
“香港,太小了。”
“小到,裝不下,我們和字頭幾萬兄弟的飯碗。”
“打打殺殺,收保護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時代變了,規矩,也該變了。”
“晚輩想,借著兩位老先生的名望,借著洪門,遍布五湖四海的碼頭和人脈。”
“把我們的生意,做到南洋去,做到金山去。”
“我們要開船運公司,開銀行,開工廠。”
“做能讓所有兄弟,都抬起頭,挺直腰杆的,正當生意。”
“我們,不僅要讓和字頭的兄弟,有飯吃。”
“還要讓所有,在海外漂泊的洪門昆仲,都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山頭。”
他的聲音,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染力。
仿佛,一幅波瀾壯闊的商業帝國畫卷,正在徐徐展開。
徐朗西和向海潛,徹底被震住了。
他們看著那份,寫滿了英文和數字的計劃書。
看著地圖上,那一條條從香港出發,連接了新加坡,舊金山,溫哥華的黃金航線。
他們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變得急促起來。
這,已經不是社團的格局了。
這是,跨國財團的野心!
“當然。”
陳山的聲音,適時地,低沉了下來。
“生意之外,還有情義。”
“我們洪門,源於大陸,根,也在大陸。”
“如今,家鄉百廢待興,很多地方,都缺衣少食,缺醫少藥。”
“甚至,連一些,最基本的,機器零件,都運不進去。”
“晚輩想,用我們的船,幫家鄉的親人,運一些,他們急需的東西。”
“不為賺錢。”
“隻為儘一份,海外遊子,對故土的,綿薄之力。”
他沒有說得太直白。
但徐朗西和向海潛,這兩個從清末民初的亂世走過來的老江湖,又怎麼會聽不懂,這其中的弦外之音。
愛國,排滿,反清複明。
這,本就是洪門創立的初衷。
支持孫中山革命,投身抗日救亡。
洪門,也從未缺席過。
這一刻,他們看著陳山的眼神,徹底變了。
再也沒有了審視和掂量。
隻剩下,深深的欣賞和……欣慰。
“好!”
徐朗西,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好一個,陳山!”
他站起身,走到陳山麵前,親手,將他扶了起來。
“我和老向,都老了。”
“我們守著這些,老規矩,老地盤,守了一輩子。”
“到頭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洪門的香火,一天比一天微弱。”
“我們,缺的不是錢,也不是人。”
“缺的,就是你這樣,有眼光,有魄力,還不忘本的年輕人!”
向海潛,也走了過來。
他拿起那兩份股權轉讓書,看都沒看,就塞回了陳山的手裡。
“股份,我們不要。”
“你這份心意,我們心領了。”
“從今天起,你,陳山,就是我們洪門天寶山,名正言順的新山主!”
徐朗西,從懷裡,掏出了一塊溫潤的漢白玉腰牌。
腰牌上,用朱砂,刻著一個古樸的“洪”字。
“這是洪門五祖,傳下來的信物。”
他將腰牌,鄭重地,交到了陳山的手裡。
“等一下,我會親自,給世界各地洪門總會發報。”
“告訴,所有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洪門昆仲。”
“天寶山的香爐,重見天日了。”
“天寶山,有了新山主!”
他看著陳山,目光灼灼,充滿了殷切的期盼。
“阿山,以後海外的叔伯兄弟,就認你這麵大旗了。”
“彆讓我們,失望。”
陳山,手握著那塊尚有餘溫的玉牌。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
他才算是,真正坐穩了,這個龍頭的位置。
他對著兩位老先生,再一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晚輩,定不辱命!”
陳山,雙手捧著那塊,刻著“洪”字的漢白玉腰牌。
玉,是溫的。
心,卻是燙的。
他看著眼前這兩位,發鬢斑白的老人。
一位,是十四K的開山鼻祖葛肇煌都要喊一聲“先生”的,徐朗西。
一位,是青幫、洪門,都認的輩分,在上海灘,一句話,能讓黃浦江倒流的向海潛。
就是這樣兩位,跺一跺腳,整個江湖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此刻,卻把洪門天保山的未來,交到了他的手上。
“徐先生,向老先生。”
陳山的聲音,有些乾澀。
“晚輩,有一事不明。”
“向老先生您,為何……會來到香港?”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突兀。
梁文輝站在身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徐朗西,端起茶杯,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吹著杯口的茶葉。
向海潛的目光,穿過窗欞,望向了,北方。
那眼神,悠遠,深邃。
仿佛,穿透了,幾十年的光陰。
“阿山,你知不知道,這塊牌子,除了代表五祖,還代表什麼?”
向海潛,收回目光,看著陳山。
陳山,搖了搖頭。
“代表,回家。”
向海潛的聲音,很輕。
“我們洪門,是反清複明起家。這個‘洪’字,就是‘漢’失中‘土’。”
“我們丟了家,所以才要反清複明,把家拿回來。”
“後來,大清亡了。家,好像回來了,又好像,沒回來。”
“日本人來了,我們又沒了家。”
“我們在外麵,漂泊了太久了。”
他的手指輕輕地,在桌上敲了敲。
“久到,很多人都忘了,自己姓什麼,根,在哪裡。”
茶室裡,一片寂靜。
隻有老式掛鐘的滴答聲,在空氣裡回響。
向海潛笑了笑。
那笑容裡,有幾分自嘲,幾分滄桑。
“我就是那個,想回家,卻回不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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