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順安笑阿華這年輕人不懂人情世故,韜光養晦。
阿華也笑陳順安這些老登不知敢打敢拚,勇猛直前!
總之最後兩方都很滿意,都視對方為短視之輩。
氣氛極為融洽。
……
“陳老哥,我先推車走了!包月的事,我還差幾戶沒通知呢。”
一個臉上有刀疤的中年漢子,朝陳順安知會一聲,便忙不迭推車離去。
“好,老劉,你先走。我還差一桶水。”
這劉刀疤便是前日說要去千芝堂,買龜鹿二仙膏強行力貫周身的那位。
剛才也是他感慨阿華這年輕人不得了,把他給超了。
慶忌化甲馬,伸筋拔脈後的陳順安,對旁人下半身的大筋抖動、勁道運轉,頗有種真知灼見的高超眼力。
此刻他敏銳的察覺到,劉刀疤的勁道較之昨日暴漲一大截。
筋骨緊實,分明已經力貫周身,躋身三流圓滿!
得,大家都在裝呢!
就看誰裝得深。
陳順安無奈搖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
既然劉刀疤不願暴露,他自然也不會說破。
隻是,也不知劉刀疤的媳婦,熱灶冷柴的。
田還肥,牛就廢了,該如何是好啊……
……
清晨。
銀錠街,一戶大雜院中。
一身青衫,兩袖清風,三餐露宿,四季單衣的馬秀才,在亂糟糟的院子裡來回踱步,看書誦經。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夫心者,神明之舍,萬法之宗也。”
經聲幽幽,雋永慢長。
跟院子裡潑水倒盂,劈柴打娃兒等煙火氣格格不入。
馬秀才麵容蒼老,六十出頭,但神情自得,哪怕身處鬨市,也如處黃金屋中。
他所念的經注喚作《四書章句集注》,乃理學名著,是聖朝科舉的總綱。
馬秀才雖然早就將其通讀百遍,熟記於心,但每次朗誦都有新的體悟。
而在他那間又破又舊的屋子裡,桌子上、凳子上、床上,堆滿了鞋墊、破靴子、老舊的衣料。
一個老婦人眼睛眯得跟針尖似的,在穿針引線,縫納衣裳,貼補家用。
“當家的,我這裡湊夠了五兩銀子,你今天去找沈教諭疏通關係,就花錢候補個閒缺吧!”
老婦人將昨日積壓的活兒做完,顫抖著手伸入縫於貼身衣物上的隔層裡,取出一個荷包。
裡麵裝著一錠五兩的銀餅,成色足新。
馬秀才書念累了,正回屋裡喝口濁茶。
此刻一聽,搖頭如撥浪鼓。
“不成不成,馬某當清清白白做人,豈可行此銅臭汙穢之事!”
老婦人攥緊了銀錠,麵無表情道:“不去?”
馬秀才點頭:“不去!”
“當真不去?”
“當真不去!”
砰!
銀錠狠狠砸在馬秀才頭上。
老婦人宛若被激怒的獅子,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噔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她一把從馬秀才手中搶下茶碗,砰的一腳將其踹出門口,破口大罵道,
“榆木腦袋,糞坑石頭!你既然不去,今兒就彆吃飯了!待會送水的來了,你自個兒給錢!”
“彆又不要臉,白討彆人的水喝!”
老夫人一頓急頭白臉的怒罵。
大雜院中不少人探出個腦袋,好奇的朝這邊打量。
馬秀才老臉羞愧難言,漲紅如猴屁股。
“頭發長見識短,真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馬秀才掩麵而走,等出了大雜院院門,滿目皆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又不知往哪裡去了。
不得已,他隻能坐在院門的石坎上,唉聲歎氣。
“馬秀才,又被嫂子趕出來了?”
忽然,一道打趣的聲音傳來。
馬秀才看到來人,立刻站了起來,麵露喜色,轉而又似乎想到什麼,支支吾吾道,
“順安兄,你也看到了,家有虎妻,馬某如今身無分文,買不起你的水了!”
陳順安聞言,笑了笑,從水車上取了兩個木桶,旋開水箱側麵的栓口,渾濁的井水頓時流了出來。
“馬秀才多慮了。陳某前些時日,去潭柘寺燒香,主持告訴陳某今年滿五十大歲,命犯煞星太歲,必須廣施善行,才能逢凶化吉。”
陳順安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陳某近日便遇到一劫,差點丟了性命!如今便想送些‘福水’,每擔隻收一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