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陸青軍張大了嘴,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徹底不夠用了,像一團被反複揉捏的漿糊。他看著自己的哥哥,感覺那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端坐在九天之上,以天地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隨意撥弄風雲的神魔。
牆角,大衛·科恩這次沒有立刻吼叫,他隻是僵在原地,雙眼圓瞪,嘴巴無意識地張合,過了足足十幾秒,才一把抓住身邊已經徹底呆滯的李俊傑,聲音嘶啞而顫抖,帶著一種既癲狂又崇拜的語氣:“看見沒……小子……看見沒……這他媽才叫資本運作!這他媽才叫……上帝之手!老板他不是在做生意,他是在搞王朝更迭!他用一場戰爭,換掉了倫敦一個金融家族的繼承人!他在給日不落帝國,換心臟!”
李俊傑沒有像之前那樣嚇得掉落東西,他手中的筆記本被緊緊攥著。他猛地低下頭,手中的派克金筆在紙上瘋狂地劃動,發出“沙沙沙”的、近乎神經質的聲響,他不是在記錄,而是在用儘全力,試圖將眼前這神跡般的邏輯刻進自己的靈魂深處!他的臉上,交織著恐懼與一種求知若渴的狂熱!
詹姆斯·裡德癱在沙發上,他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拆掉了一樣,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終於徹底明白了。
從頭到尾,他,大英帝國的副首相,唐寧街十號的二號人物,都隻是陸青山手中一枚過河的卒子。
陸青山用他,逼迫整個倫敦金融城為戰爭買單。
又用他,扶持起一個更聽話、更符合自己利益的沙遜家族新王。
而他,詹姆斯·裡德,親手簽下了那份協議,成為了這個“偉大計劃”最關鍵,也最可笑的一環。
他感覺自己的政治生涯,乃至整個人生,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荒誕的笑話。
陸青山靜靜地看著窗外,看著泰晤士河水靜靜流淌。他的臉上依舊古井無波,但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冷冷響起。
換心臟?不,這隻是開始。
舊時代的吸血鬼,該換一換了。而我,不過是來當那個清理門戶的人。
陸青山轉過身,看著已經失魂落魄的裡德,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種近乎於溫和的表情。
他走上前,將那份已經簽好字的備忘錄,親自交到了裡德的手中。
“裡德先生,現在,你覺得我讓威爾森先生來負責交接,還有問題嗎?”
裡德顫抖著接過那份文件,那份薄薄的紙張,在他手中卻重如山嶽。
他能說什麼?
說有問題?
說他不願意配合陸青山完成對沙遜家族的內部清洗?
那等於是在告訴陸青山,他詹姆斯·裡德,以及他背後的唐寧街十號,是站在亨利·沙遜那邊的。
後果,他不敢想,也想不起了。
他的大腦已經是一片焦土。
他緩緩地,艱難地搖了搖頭,那動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線木偶。
陸青山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他轉身對葉寧吩咐道:“通知威爾森先生,明天上午,請他來一趟,和裡德先生商議一下具體的交割流程。畢竟,這是帝國的榮耀,宜早不宜遲。”
“帝國的榮耀……”
詹姆斯·裡德聽到這幾個字,再也支撐不住,發出一聲介於嗚咽和慘笑之間的古怪聲響,整個人徹底癱軟了下去。
“那麼,合作愉快。”
陸青山看了一眼牆上那座德國老爺鐘,時針剛剛走過十一點。
他放下了那份已經被詹姆斯·裡德的指印浸得微微發皺的備忘錄,然後對這位大英帝國的副首相,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今天的茶就喝到這裡。裡德先生想必還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向首相閣下彙報,我就不送了。”
逐客令。
赤裸裸,不帶任何掩飾。
詹姆斯·裡德的身體像是被這句話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他靠在沙發上,掙紮了兩次,竟然沒能站起來。
那雙曾經在議會大廈裡睥睨四方的腿,此刻軟得像兩根煮過的麵條。
“裡德先生!”
首相秘書艾倫驚呼一聲,連忙衝過去,幾乎是用架的,才把這位帝國重臣從沙發上拖了起來。
兩人如同兩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行屍走肉,在葉寧麵無表情的“護送”下,一步步挪向辦公室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