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空氣仿佛被抽乾了。
“做空?”大衛·科恩的聲音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又尖又細,“老板,您再說一遍?我可能剛才幸福過度,耳朵出現了幻覺。”
陸青山沒理他,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
陸青軍的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他不懂什麼叫遠期合約,但他聽懂了“做空”兩個字,那就是賭英國人輸。跟大英帝國對著乾?這比當初在港島跟怡和太古掰手腕,瘋狂了不止一百倍。
李俊傑的筆尖懸在筆記本上,一滴墨水悄然暈開。他的大腦正在以超負荷的速度運轉,試圖理解這個指令背後那匪夷所思的邏輯鏈條。做空?在舉世歡騰,鐵娘子民意支持率飆升到頂點的時刻?這等於一個人站在海嘯麵前,說他能把浪頭推回去。
“老板,這不是風險大小的問題。”大衛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作為專業的交易員,本能地開始分析,“這是自殺!現在整個市場的預期都是一邊倒的,所有人都相信皇家海軍會像一百年前一樣,輕鬆碾碎阿根廷人。我們現在做空,等於用自己的錢去對抗全世界的共識,我們的資金池再深,也會被市場情緒瞬間撕碎的!”
他雙手比劃著,試圖讓陸青山理解這其中的恐怖:“我們的每一筆空單,都會被無數的買盤瞬間吞掉!我們這是在給整個倫敦金融城送錢!他們會笑瘋的!”
“他們笑,是因為他們沒有在乎那十四枚導彈。”陸青山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大衛的激動。
他走到大衛麵前,伸出兩根手指。
“兩個問題。第一,如果一枚飛魚導彈,擊沉了一艘英國軍艦,市場會怎麼樣?”
大衛的額頭滲出了汗。他不需要思考,交易員的本能就給出了答案:“恐慌。瞬間的恐慌會砸穿市場。英鎊會跳水,軍工股會暴跌。但是……這隻是‘如果’,戰爭有無數種可能……”
“第二個問題。”陸青山打斷了他,“如果被擊沉的,不是一艘普通軍艦,而是造價最昂貴、防空能力最強的新式驅逐艦,‘謝菲爾德’號呢?”
“謝菲爾德?”大衛愣住了,這個名字他聽過,是這次特混艦隊的驕傲,是皇家海軍的門麵。
“老板,你怎麼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陸青山轉過身,重新看向地圖,“我隻需要讓市場相信,這件事有可能會發生。”
他抬起手,在地圖上,從烏斯懷亞基地到馬島之間,畫出了一條看不見的攻擊弧線。
“戰爭,打的是信息差。現在,全世界的資本都站在英國這邊,因為他們相信帝國的餘暉。而我們,”他點了點桌上那份關於飛魚導彈的情報,“我們相信數學。”
“十四枚導彈,就是十四次機會。每一次發射,對於倫敦金融城來說,都是一次輪盤賭。而我們,是唯一提前知道輪盤上有幾個致命格子的玩家。”
會議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大衛·科恩的呼吸變得粗重,他看著陸青山那並不高大的背影,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商人,而是一個手握劇本的魔鬼。他正在做的,不是投資,不是賭博,他是在為一場即將到來的災難,提前設定好價格。
“我……我明白了……”大衛的聲音有些發顫,但眼睛裡卻燃起了一種癲狂的光芒,“天啊……我明白了!我們不是在對抗市場,我們是在創造一個市場!一個建立在恐慌之上的新市場!當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在買一張必勝的彩票時,我們已經把開獎結果提前賣了出去!”
他的情緒從驚恐一百八十度轉變為狂熱,一把抓住旁邊的李俊傑,用力搖晃:“瘋了!這太瘋狂了!我愛死這種感覺了!俊傑,快記下來,這叫什麼?‘上帝視角套利法’?還是‘預言家收割模型’?”
李俊傑被他晃得七葷八素,但手裡的筆卻前所未有地穩定,飛快地在紙上寫下一行字:“金融的本質,不是價值發現,而是……情緒定價。”
陸青軍還是聽得雲裡霧裡,但他看懂了氣氛。他走到陸青山身邊,用力地點了點頭:“哥,你讓我乾啥,我就乾啥!”
“治安。”
“在。”李治安上前一步,他的表情從始至終都很平靜,顯然是最早想通其中關節的人之一。
“建倉計劃,你和葉寧負責。記住,要像水銀一樣,無聲無息地滲透進去。在‘謝菲爾德’這個名字傳遍世界之前,我不想讓任何人注意到我們的頭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