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山的聲音落下,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
那句“把刺刀,插進英格蘭銀行的心臟裡”,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劈開了交易大廳裡每一個人的天靈蓋。
恐懼?
不,那已經不是恐懼了。
那是一種當凡人被告知,即將要去弑神的瞬間,靈魂被徹底抽離,又被注入了無儘瘋狂的、極致的戰栗。
“聽……聽到了嗎?”
一個年輕的交易員,嘴唇哆嗦著,看向身邊的同事,眼神裡一片茫然。
“聽到了……”
同事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他死死攥著手裡的鼠標,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哢哢”的輕響。
“他媽的!”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醒了所有失魂落魄的人。
大衛·科恩赤紅著雙眼,從頂層辦公室衝了出來,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公牛,直接跳上了整個大廳最中央的指揮台。
“你們都聾了嗎!”
他嘶啞地咆哮著,聲音已經完全變形,像破裂的風箱。
“老板的命令!沒聽到嗎!”
“我們不是在做空!”
“我們是在給這個狗娘養的帝國,送葬!”
他一把抓起桌上一瓶沒開封的威士忌,用牙咬開瓶蓋,仰頭灌下兩大口,然後將剩下的酒液,狠狠地澆在了自己的頭上。
琥珀色的液體順著他糾結的肌肉流下,在燈光下閃著妖異的光。
“最後的黃金!全部!給我押上去!”
“給我砸!”
“用錢!把倫敦金融城給我活埋!”
“開火!!”
“轟——”
壓抑到極致的瘋狂,在這一刻,徹底引爆。
整個交易大廳,再也沒有一個人說話。
隻剩下鍵盤被敲擊到近乎碎裂的“劈啪”聲,和一聲聲壓抑在喉嚨深處的、野獸般的低吼。
如果說之前,他們是潛伏在黑暗中的狙擊手。
那麼現在,他們就是一群扛著炸藥包,衝向敵人主陣地的,死士!
“巴克萊的護盤資金又上來了!他們在三點二的位置,掛了五十億的買單!”
“打掉它!”大衛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瑞士聯合銀行的席位也動了!他們在英鎊彙率上築起了一道牆!”
“撞碎它!”
“老板!他們……他們好像知道我們要做什麼了!他們在期貨市場,開始反向做多黃金,想要吃掉我們的保證金!”
“那就比他們更快!更狠!”大衛狂笑起來,“告訴他們,蘇黎世的金庫,姓陸!”
一筆又一筆天文數字般的賣單,不再像溪流,而是如同決堤的洪水,以一種不計成本、玉石俱焚的姿態,衝進了市場。
一千五百億……
兩千億……
兩千八百億……
總監控屏幕上,代表著英鎊彙率和軍工股指數的k線圖,呈現出一種前所未見的、慘烈無比的形態。
那不再是波動,而是一場血肉模糊的拉鋸戰。
每當星漢集團的巨額空單,將指數砸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時,另一股同樣龐大到令人窒息的資金,就會從天而降,強行將指數從懸崖邊上拉回來。
上去,下來。
再上去,再下來。
每一次的震蕩,都意味著數百億資金的灰飛煙滅。
整個倫敦金融城,都在這無聲的絞殺中,瑟瑟發抖。
所有人都知道,有兩個看不見的巨神,正在泰晤士河的上空,用金錢作為武器,進行著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
頂層辦公室。
陸青軍臉色煞白地看著屏幕上那心驚肉跳的k線,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哥……這……這得多少錢啊……”
他現在才明白,當初在蘇黎世金庫裡看到的那些黃金,真的隻是“一小部分”。
李俊傑已經寫不了字了。
他的手抖得厲害,筆記本上,隻有一片混亂的線條和墨點,像一張被炮火轟炸過的地圖。
他的大腦,已經徹底放棄了對眼前這一切進行邏輯分析。
因為這已經超出了商業,超出了金融,甚至超出了戰爭的範疇。
這是神跡。
是隻有在神話史詩裡,才會出現的,用財富撼動一個帝國的偉力。
陸青山沒有看屏幕。
他隻是站在那麵世界地圖前,目光始終停留在南大西洋那片深藍色的海域。
他像一個最耐心的棋手,已經落下了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子。
現在,他隻需要等待。
等待棋盤另一端的對手,自己走進那個他親手布下的,絕殺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