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的談話,最終在陳老一聲重重的“好”字中結束。
那個裝著足以讓半個歐洲舊貴族傷筋動骨的協議的牛皮紙袋,被王尚紅鄭重地交到了陸青軍手上。這些不再是冰冷的法律文件,而是一份份沉甸甸的,屬於華夏未來的權柄。
陳老和王尚紅離開時,步履都帶著一種肉眼可見的,屬於開創者的昂揚與激情。京城的秋風,似乎也因此變得不再蕭瑟。
陸青山送他們到院門口,看著黑色的紅旗車彙入車流,消失在胡同儘頭。他轉過身,看到林月娥正牽著曉雪站在影壁後麵,那雙溫柔的眸子裡,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擔憂。
“都談完了?”林月娥輕聲問,她伸手理了理陸青山微皺的衣領。
“嗯,談完了。”陸青山走過去,從妻子手裡接過女兒溫熱的小手,那份柔軟的觸感,瞬間撫平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因算計而起的波瀾。
“爸爸,我們現在就去劃船嗎?”陸曉雪仰著紅撲撲的小臉,大眼睛裡全是期待的光芒,像盛滿了天上的星星。
“對,現在就去。”陸青山笑著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心中的柔軟滿溢而出。
北海公園,秋高氣爽,碧波蕩漾。瓊島上的白塔在明媚的陽光下,潔白得耀眼,仿佛一座通往寧靜的燈塔。
湖麵上,三三兩兩的遊船劃過,帶起一圈圈金色的漣漪。岸邊的柳絲隨風輕擺,樹下有老人對弈,有情侶低語,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歲月靜好的味道。
陸青山租了一條古樸的木製手劃船,他坐在船尾,不緊不慢地搖著櫓,動作嫻熟,仿佛不是在劃船,而是在撥動時間的琴弦。
林月娥和曉雪坐在船頭,小家夥興奮地指著水裡追逐嬉戲的一對野鴨,咯咯地笑個不停,清脆的笑聲在湖麵上飄得很遠。
“媽媽,你看,你看!那個鴨子在親嘴!它們在親嘴!”
林月娥被女兒的童言無忌逗得滿臉通紅,嗔怪地橫了陸青山一眼,那一眼的風情,比湖光山色更醉人。
陸青山也笑了,他放慢了劃船的動作,任由小船在湖心輕輕飄蕩。他看著妻子和女兒,看著她們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無憂無慮的笑容,感覺這才是自己兩世為人,真正想要抓住的,唯一的珍寶。
倫敦的陰謀,日內瓦的殺伐,華爾街的血腥,三萬米高空的孤寂……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虛幻,都不及眼前這片小小的湖光山色來得真實,來得重要。
“爸爸,我餓了。”玩鬨了一會兒,陸曉雪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噘著嘴撒嬌。
林月娥從隨身的布包裡,拿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麵是她早上親手烙的蔥油餅,層層分明,還帶著滾燙的餘溫。
陸青山接過一塊,狠狠咬了一大口,滿嘴都是蔥油和麵粉混合的樸實香氣,是任何山珍海味都無法比擬的人間至味。
他覺得,這肯定比羅斯柴爾德家族酒窖裡珍藏了三百年的紅酒,滋味要好上一萬倍。
小船飄到了白塔的倒影旁,一家三口就這麼靜靜地坐著,吃著餅,看著鴨,享受著這偷來的浮生半日閒。
就在這時,岸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看起來像是公園裡普通遊客的中年男人,對著湖心這邊,輕輕抬了一下手,動作隱蔽而急促。
陸青山看到了。
他臉上的笑容未變,那份溫柔仿佛凝固在了臉上,隻是對林月娥說:“月娥,你帶曉雪在船上等我一下,我去岸上買瓶汽水。”
“嗯,去吧,快去快回,彆讓曉雪等急了。”林月娥沒有多想,溫柔地叮囑道。
陸青山將船劃到岸邊,自己輕巧地跳了上去,向著小賣部的方向走去。
那個灰衣男人正是陸青軍,他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默契地走進了岸邊一處僻靜的假山回廊。
“二哥。”一進入陰影,陸青軍便停下腳步,臉上的悠閒瞬間被凝重取代,他從懷裡取出一個沒有任何標識的信封,雙手遞上,“王部長讓我緊急轉交。最高級彆。”
陸青山接過信封,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劃,便拆開了封口。
裡麵隻有一張薄薄的紙,上麵是幾行用軍用密碼機打印出來的短句,冰冷而刺眼。
【來源:白宮。密級:絕密。主題:對華“平衡”戰略調整。核心內容:通過貿易壁壘及技術封鎖,精準打擊“星漢資本”在華夏和港島境內所有實體產業。目標:切斷其本土根基,使其成為無根浮萍。代號:“拔刺行動”。】
陸青山看完,麵無表情,那雙深邃的眸子裡,連一絲波瀾都未曾泛起。他隻是將紙條對折,再對折,直到變成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方塊,隨意地塞進了口袋。
假山回廊裡光線昏暗,陸青軍的臉隱在陰影裡,他感覺空氣都凝固了,緊張地看著二哥,等待著那雷霆之怒。
然而,陸青山沉默了片刻,卻忽然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知道巴西的咖啡豆,今年收成怎麼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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