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正是東鷹神何真,她顧不上周圍的諸仙家,直接上前一步質問:“你把我的兒女怎麼樣了?”
這時她身後傳來一聲呼喚:“母親,我無事,隻是上了這個惡賊的當!被他誆騙,誘母親出關!”
何真盯著沈衝天手中的金蟬劍,又打量沈衝天一番,疑惑問道:“你是誰?”
沈衝天兀自好笑:“我是誰?我是先秘神唯一親傳弟子,也是先南鷹神的外孫,你們口中的‘小災星’沈衝天!更是當年東鷹神絞殺先秘神時,從你手中逃脫的唯一一個!”
何真猶不相信:“你當時真在屋內?”
沈衝天道:“要我講出當日東鷹神的本事嗎?兩道霹靂,兩道離魂指,致使先師四肢俱廢,五官失感、七竅流血,魂飛魄散,對也不對!隻是一個無羈謠言,尚未辨明是非,先師就被你以如此狠絕手段殘殺。”他越講越痛心,“一年之前,你們還一同對付叛軍,並肩作戰,轉瞬間,就變成不世仇家。東鷹神,你何須至此啊!”
何真滿口話卻不能說,扭頭回望身後自己的三個兒女,咬牙道:“沒錯,是我殺了沁風,一切已成定局,無需多言。小沈公子,當日我見你小小年紀,雖命運曲折,仍舊禮數周全,心性堅定,始終對你心存憐惜。你我今日以禮還禮,望你也對我的子女網開一麵。所有怨債,我來背,你想為沁風報仇,隻管衝我來,彆傷及無辜!”
沈衝天略低頭,施禮道:“東鷹神,對不住了,請出你的兵器吧。今日沒有流言蜚語攪亂心神,你我各憑本事,是勝是負,全依天命。若我死了,先師再無後人存世,東鷹神大可放寬心,繼續回去閉關。若東鷹神不幸殞命,我當著諸仙的麵保證,今後再不會騷擾東鷹神後人,各自安好!”說著,將金蟬劍迎風一晃,變成三尺長寶劍大小,擎在手中。
何真長出一口氣,祭出寶劍,凝望著對麵的金蟬劍,想到身後的兒女,殺機頓起。
此番較量又不同於之前沈衝天與無念的比試,何真道行高深,金蟬劍力威勢猛,雙方都存了必死的決心,直鬥得天昏地暗。外圍諸仙趕緊念訣,豎立屏障,將自己保護住。何真見沈衝天修為遠超年歲,不禁暗暗驚歎,隻知此人心性堅定,不知他竟心機若深,隱藏若深,幸虧自己及時出現,否則無念該如何應對。
沈衝天則是經過兩場戰的人,體力精氣大為消耗,所剩無幾,自身修為又不高,與無念對戰尚能投機取巧,第二回換做東鷹神,修為與自己不啻天壤。他漸漸覺得力不從心,手腳也開始發軟,照這情形,不用多久,自己就會落敗,而東鷹神為了自己的兒女安全,絕對不會給自己留下一絲退路。沈衝天開始思索如何保全。
就在此時,忽然一道旋風裹挾著白光從天而降,直直落在兩人中間,硬生生將戰場劈成兩半,拉開死死糾纏在一處的二人。待白光散儘,眾仙這才看明白,秘神冷月影到了,一方麵心下落定,一方麵又擔心此事牽連自己,忙自動向後退,讓開一條通路。
何真上下打量一番來人,審視衣著與腰間金牌:“竟又一個冷家的秘神!”
冷月影正麵直視何真,怒道:“東鷹神!你還在任上,尚未卸任,陛下命你閉關思過。沒有陛下的詔令,你竟敢私自出關,身為天庭禦賜正神,視陛下旨意於不顧,公然持械爭鬥,引得天地側目。你當三界沒有法紀嗎!到時罪上加罪,你拿幾條命來贖,還是想讓全家都為你陪葬!”一句話說的何真低頭不語,心緒一灰,收了功,手漸漸垂下。
冷月影這才瞥一眼沈衝天,見他已退到圈子之外,疲勞不堪,氣息難續,渾身幾處輕淺傷痕,看著倒無大礙,此時也收起劍,立在一旁,一個侍女低頭忙著拿手帕替他擦拭血汙、汗漬,幫他順著氣。
冷月影這才放心,卻被他此舉氣得不輕,亦衝他吼道:“沈衝天!你好本事啊!私邀天界正神在凡間鬥毆,你知道自己這是什麼罪名嗎?你仗著自己那幾分本事就敢逞勇鬥狠,你真以為天庭奈何不了你!我看你的命要硬到什麼時候!”
沈衝天沉默不言,此時他也確實沒力氣答話。
冷月影板正麵孔,環視一圈外圍諸仙,慢慢言道:“東鷹神之事較為複雜,一時再說。沈衝天雖未得仙籙,但身為仙家血脈,又有修為傍身,自然歸天庭約束。如今沈衝天逞凶鬥狠,攪擾三界不寧,本神依仙家法度,將沈衝天帶走,暫時收監,嗣後評判事態輕重,依律量刑處置。”
夏雲煙見冷月影要帶走兒子,擔心沈衝天遭受酷刑,當即表態:“我的兒子,是我教導失職,如今惹下禍端,自該我來懲罰!”說著,一掌拍向沈衝天後心,雖說隻是給冷月影看,力道不大,但沈衝天未曾防備,又是筋疲力竭之人,當即被打得跌倒在地,半天無法起身。
冷月影一看,立時焦急道:“你怎麼敢!”自覺失態,忙改口:“小南鷹神,你還是先顧及你自身吧。這裡可是東鷹神所轄地域,你縱子行凶一重罪,越職妄加處置又一重罪。再說那可是你親生兒子,你真舍得打死他嗎?你的事,容後再議。東鷹神,我與你有話說。其他人,還想留在案發之地,等著受罪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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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影將何真帶到裡間,屏退所有人,這才開口:“小仙就是在東鷹神與先秘神沁風之事後,陛下委派的新一任秘神,冷月影。東鷹神,你此番失策了!你閉關不出,所有責罰都輪不到你身上!而這一回你可是錯上加錯!”
何真反問:“我不出現?我的孩子可在沈衝天手中!”
冷月影不以為然:“沈衝天?他修為淺,又盲著眼睛,傷害不到任何人。他這麼做隻是在詐你的兒女,最終目標是你。”
何真輕鬆言道:“今日事未釀及大禍,大不了我再回去就是。”說著走到門口。
冷月影急忙攔下:“你以為你還回得去嗎?這件事不隻是雙方爭鬥比試,而是涉及到先秘神沁風,她的師姐夜流星就在一旁眼睜睜看著!沈衝天敢於站出來捅破這層窗紙,就是算計到,縱使他無能為力,一定會有人能代替他對付你!而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到陛下耳中,你還想躲,你能躲到那裡去!”
何真懶得解釋:“你不明白,這件事……”
冷月影盯著對方的眼睛,隻逼心魄:“這件事是陛下的旨意,當年是他讓你這麼做的,對不對?”
何真大驚:“你如何知曉?”
冷月影壓低聲音:“豈止是我,隻怕三界都知曉了!就是你們這些閉關不出和在凡間少問朝事的不知!你可知當初沁風因何送命嗎?”
何真道:“你我都一樣,隻憑金券上的命令辦事,不問緣由。”
冷月影長歎一聲:“你不問,自然有人問。當年沁風剿滅我小叔叔的叛軍時,得到一部《洗恩錄》,是我小叔叔編纂的,他任秘神時所有事件造冊。小叔叔私藏泄露天機,還沒來得及利用它,就落到沁風手中,可惜沁風也沒來得及,就落得那樣結局。這回你明白沁風的死因了吧。”
何真聽及此處,倒吸一口涼氣,聽冷月影繼續說著:“沁風出事後,這部《洗恩錄》一直被沈衝天珍藏。直到兩年前,你那小師妹青靄盜玉瓶,殺仙侍和天兵,沈衝天主動上天庭領罪。在天庭上,當著諸仙朝臣的麵,沈衝天靠著它從陛下那裡換回自己和青靄兩條性命。青靄最終被剝鱗割角,拔須斷尾,打入墮塵井,投胎做人去了。沈衝天照樣在你麵前活蹦亂跳。”
何真越聽越心涼,最終隻是乾笑一聲:“這麼說,我終是被棄了。我一心聽話,奉旨辦事,不敢有違,老實閉關,卻終不免成為棄子。”
何真在自哀自苦,冷月影忽聽外麵越來越重的氣息,厲聲喝問道:“誰在外麵!”
房門被輕輕推開,無念站在門外,垂著頭,哭泣道:“母親,對不起!”
何真招呼女兒進來,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愛憐地安撫著:“跟你沒關係。你都聽到什麼了?”
無念抬起頭:“母親,‘被棄’是什麼意思?”
何真望一眼冷月影,認真對女兒解釋道:“阿念,母親作為東鷹神已經過去了。如今就算秘神在,我也不怕,我也要說。當年我得到密旨,陛下令我‘矯罪必誅秘神沁風’,我做了。事成之後,陛下要我閉關,分明就是閉口,我也做了。可是陛下真正要保守的秘密,被沈衝天識破,在天庭當眾拿出來。我要保守的秘密沒有任何意義了,換言之,我沒有任何意義了。”
“阿念,你知道嗎,天庭後院並立有三口井,分彆為洗仙、墮塵、歿神。經洗仙井墮入凡間的,隻退去服藥石、煉氣增加的修為,保留仙家軀體,其親眷、師友可助其修行。待應劫時日圓滿,便可重登仙界。經墮塵井打入凡間,修為全無,記憶近乎磨滅,即使投個人胎,也是凡軀凡體。卻還有返本複原的一日,就是所謂‘肉身飛升’。比他可憐的,是經墮塵井進入牲畜一道,遭受劫數更多,希望也更加渺茫。最重的懲罰便是歿神井,進去就是魂飛魄散。青靄得到的結局實在不能太好,因為她雖化作凡軀,卻由龍變成實實在在的人,改換出身。是啊,與我同出一門,本事一樣,修為更低、年紀更輕,又受陛下全命恩惠,自然將來一心一意輔佐天庭,多好的一個替身。”
“我若不出關,陛下挑不出我的錯,你和你的兄弟也會安然無恙,可惜,所有的安定被沈衝天這個一心複仇的人破了。又‘多謝’秘神及時趕到,縱使我想彌補過失也不能了。不但是我,你和你的兄弟、你父親,都會因此受到牽連,咱們全家隻怕就此沒有了。”
冷月影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何真絮絮叨叨,直到此時才又說話:“其實你還有一條退路。主動辭去東鷹神職務,反正現在也是無怨代理一切事務,陛下也不願發生動蕩,這一職位自然就會落到無怨身上。然後你主動示弱,假裝敗給沈衝天,交出一樣誠意,今日事也算有個結局。最後你遠遠離開,再不踏足三界中。如你所說,你隻是一枚棄子,陛下定不會深究,你的子女也能保全。你意下如何?”
何真聽說有退路,心中正燃起一絲光明,忽又聽到後麵的話,吃不準冷月影的心思,疑惑詢問:“什麼誠意?”
冷月影淡淡言道:“剛才你也說,陛下看重,有意保全沈衝天和青靄性命。青靄不消說,沈衝天身上唯一的缺憾是眼睛,隻要你替陛下補足這個缺憾,陛下心領神會,一切水到渠成。”
何真大怒:“冷月影,你不要得寸進尺!”
冷月影仍舊淡淡回複:“還望東鷹神細細考慮此話。畢竟,留給東鷹神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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