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隱再見沈衝天也不客氣,待獄卒打開籠門,他直接上前反手將龍筋鞭繞在沈衝天脖子上,雙手一勒,朝後拽了就走。沈衝天被勒得氣息難續,勉強抓住前頸的鞭子,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郝隱硬生生拖出大牢,交給手下打發處置,生死難料。
另一邊,冷月影、無毒、百裡諾三個自沈衝天分彆,加緊催促坐騎,向著中極城狂奔。自進城後,三個人不敢太招搖,由百裡諾領路,放緩韁繩做賞景之狀,心內急匆匆麵上慢悠悠地向著郝隱的帥府而去。
冷月影觀望身邊悠哉閒適的百姓商旅,滿城鬆弛卻井然有序,絲毫未見兵戈巡防的影子,好一派盛世平和。他越想越不對勁,猛然一拉避風獸一側的韁繩,將身旁的無毒徑直逼進路旁一個巷口之中,後麵的百裡諾以為出現險情,急忙也跟進去,以身軀堵在巷口,臉朝外望風。在他身後,頓時爆發出一陣狂怒。
冷月影早壓抑不住滿腔火,朝著滿臉懵的無毒聲音顫抖地喊道:“這就是你說的‘戒備森嚴’!你還說紫微城戒備更甚,我問你,究竟是那裡城中更空曠,還是百姓更安逸,還是巡防士兵更少!你利用沈衝天的善意,騙他獨自去了紫微城,意欲何為!”
無毒歪頭好奇盯著冷月影,不緊不慢道:“冷大秘神不是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嗎?你自來不信我,又何苦問我!”
百裡諾見情勢不妙,望風之餘還要顧及拉架,急忙解釋道:“世子可知有句話叫‘草木皆兵’。”
無毒聽著驢唇不對馬嘴的話,撫掌失笑:“衝弟曾對我說你有時詞不達意,看來識文據典真不是你的強項,不過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說完又趕緊安慰冷月影:“百裡諾所言,跟我母親提到的差不多。這君仙界中看似鬆散,其實一草一木皆是兵,一民一戶皆是眼線。若有作奸犯科的混惡之人,不需官府費力巡防查找,隻要將布告一貼,滿城百姓踴躍得很呢。”
百裡諾點頭道:“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我在軍營中也聽說過,君仙界戶戶皆有一本功過簿,功績以朱筆填寫,過失以黑筆填寫,每年父母官要逐家考核,逐級向上推舉富力最優者。”
冷月影聽得詫異又糊塗,遂問道:“做什麼?”
百裡諾肯定道:“做神仙啊。這裡人人導引煉氣,處處學堂教授經典,除去這些功課成績,就是功過簿。那些最優者便可永得仙籙,送去成仙,無論仕農商、走卒挑夫皆是如此,這叫‘一步登天’。”
冷月影立時斥道:“胡說!讀讀書,打打坐,再抓個賊就成仙了。世上哪有這種好事!”
百裡諾委屈辯解:“軍中教導誠實有信,永不違背。可惜我這種沒名沒姓沒家、出身不明的野孩子,這輩子也沒指望了。”
冷月影聞言更加心焦:“你這實話比假話還要令人毛骨悚然。如此說來,那個傻子豈非落入層層包圍之中!”
百裡諾沒應答,麵上也滿布擔憂。
無毒趕緊打斷話題,問道:“帥府還有多遠?”
百裡諾歎息一口氣,帶他倆從巷口探出頭,遙指前方:“下一個街口,那個大樹森密的高牆大院子就是。”
三個人遙望高牆深宅,再相互對望尋思良策,最終不約而同看向百裡諾腳下趴著的闖界將軍。
百裡諾依著沈衝天行走於市井的模樣,帶領冷月影和無毒暫選了一個客棧落腳,隨後悄悄放出闖界將軍,剩下的隻有焦急等待。終於天快亮時,小狗才回來,蹭的滿身土泥,疲憊不堪,見到百裡諾興奮不已,卻連搖尾巴的力氣都沒有,軟綿綿趴在地上肚腹劇烈起伏,口中仍緊緊叼著一片手掌大小的東西。百裡諾心疼不已,從小狗口中取出東西交給冷月影和無毒,自己先去照顧它。無毒接過來一看,竟是一片不知從何處撕下的殘絹,殘絹一邊完整,其餘幾邊拖拉著經緯絲線已經絞亂一團,上麵還黏著一角淡黃的紙,紙上一滴墨漬都沒有。他翻來覆去觀察,百思不得其解。
冷月影就著無毒的手也細細觀察著,又看看闖界將軍,無奈歎息道:“這狗是有些靈性的,應該明白意圖,就是不知潛入何處,因何扯下這麼個東西,又想告訴些什麼。可惜啊,再靈的狗也不會說話,真是急人。”
無毒不言語,舉著殘片滿房間轉悠,東瞧瞧西望望尋找靈感,忽然停在幾案上方牆上的一副卷軸畫前麵。畫就是市集上數文錢一張的水墨山水,十分粗陋,也沒什麼深意。無毒舉頭端詳一番,忽然將殘片向上一貼,扭頭急喚那兩人:“快看!”
百裡諾和冷月影聞聲抬頭,殘片貼在掛畫的一角竟十分契合,不禁恍然大悟,原來小狗向他們指引的是郝隱府中的一副字畫。無毒與百裡諾相視莞爾一笑。
冷月影回身質問道:“你們美什麼!那是字畫,會出現在什麼地方?房間裡,牆上。我問你,這條狗如何進的帥府,又如何進去房間?”
百裡諾尋思道:“盜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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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影嗤笑道:“真是好路徑!咱們怎麼進去,鑽狗洞嗎?”
百裡諾怔怔地抬起雙臂比劃一下,反問道:“你還可以這樣嗎?”
冷月影駁斥道:“我那是受重傷失了真氣,現在被結界束縛住修為,怎麼變化!”
百裡諾道:“那就隻能選此下策了,至少它尋的路沒有防守。上次衝天兄弟在這裡時也說過,沒了修為的神仙,輪氣力不及普通百姓,跑又跑不快,打又打不過,隻能尋些機巧路數。不然還能怎麼辦。”
冷月影頓時氣到無話可說。
無毒在一旁笑彎了腰:“此言甚妙!”
冷月影惡狠狠丟下一句話:“寧死不去!”
百裡諾剛“噯”一聲,無毒急忙攔下,嬉皮笑臉道:“放心,我的冷大秘神,這會都雞鳴了,咱們二更天再見。”
二更天後,三個黢黑的人影出現在帥府後院,無毒朝著百裡諾得意地揚揚下巴,又用下巴指指最後進來的冷月影。百裡諾低聲讚道:“無毒公子,你真有本事!”
無毒亦低聲回應:“嗐,這還不容易!我就對他說,衝弟留下你引領我們,原是看重你年歲最長,見識最廣博,心眼最靈活。你若辜負他的信任,將來他凶你,我可不替你說好話。結果這位大世子屁顛屁顛跟著就鑽進來了。你認識路嗎?”
百裡諾隻是搖頭,這裡是他上次未走到的帥府後宅,即使走過,如今裡麵漆黑一片,也辨不出方向,隻有跟著闖界將軍一路躡手躡腳溜牆根緩行。帥府一如他們幾人的猜測,確實隻剩空宅,處處不見光亮,近的還能顯露些暗影,稍遠些什麼都看不見,院中靜謐陰森詭異。自進來後,三人隻遇到幾隊例行巡邏的家丁,點著一前一後兩盞燈籠在暗夜下飄忽而過。偶有聽到動靜的家丁停下腳步,提高燈籠四下打量尋找,其實什麼也看不出,隻是壯膽般大聲嗬斥道:“什麼人!”每逢此時,闖界將軍便小心翼翼,垂頭夾尾地走出去。家丁以為是條無主的野狗,轟趕幾下也不在意。待家丁走後,闖界將軍繼續帶領三人向前。
兜轉半日,小狗終於在一處大房舍前停下腳步,焦急地一時叼住百裡諾的衣擺,一時又拱著他的腳,將他朝前推。
百裡諾為難嘀咕道:“難道又是狗洞。”
夜色下,冷月影一副刀子般的寒光送過去。
無毒掂著腳悄悄走到門前,抬手摸摸門環,又湊得極近,就著星月光細細端詳輔首,轉頭得意道:“進來吧”。說著雙手輕推門,如入自己房間一般落落大方地走進去。
在他之後,冷月影和百裡諾兩個不明就裡地跟上,急忙進屋掩門。
無毒一臉輕鬆地笑道:“聽母親轉述過姐姐的話,滿宅院隻有郝隱房間是一個獨立的大院子,房門極為寬大,獅頭輔首、盤螭銜環,最好辨認。沒有他的令,下人不許近到房間外圍二十步之內,因此這裡也最安全。”
冷月影嗤笑之中透露著幾分猶豫:“就他那本相,居然用獅頭!這麼說,咱們這位‘將軍’昨晚居然潛進郝隱的房間,此處總不會再有狗洞,若非有人暗中‘相助’,就是布下了陷阱。”
無毒也警覺起來,在另兩人身上掃來掃去審視著,思索道:“母親行動不便,姐姐憑修為不能掙脫郝隱的掌控,衝弟遠在紫微城,知曉咱們這樁事的還有誰?”
百裡諾頓時心悸不已,勉強開解道:“你們彆嚇唬人!反正都進來了,還是抓緊時間找出關鍵所在吧。”卻見小狗在房間內東嗅嗅西聞聞,直到郝隱的眠床之下,仰頭衝著床吠叫起來。百裡諾趕緊蹲下身子摟住小狗安撫著,生怕它引來府丁,同時與冷月影、無毒一起抬頭向上看。床頭確實有一幅畫,房間內晦暗不明,也看不出畫的內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此畫四角齊全,沒有任何缺損。
冷月影略一沉思,仗著身材高挑,上前一踮腳觸到畫,手下卻如虛空一般,直直杵進畫中,身子一下失去平衡,險些跌倒。他趕緊向後收勢穩住身姿,再看手掌已經沒入畫中隱秘不見,不禁心中一陣狂喜,這竟是一處隱室入口。冷月影不屑道:“嗬,這種小伎倆,我之前竟沒料到!”
百裡諾杵在原地一動不動隻顧撫弄小狗,慢悠悠道:“仙家本事我不懂,但我知道小狗是沿地奔跑的,狸貓才會登高攀牆。”
無毒嘀咕道:“難道真是我姐姐臨行前留下線索?”
冷月影立即打斷道:“胡鬨!咱們進來的第一晚就得知無念早已離開帥府,不管是她提早得到消息留下線索,還是事後得到消息尋機返回協助,你這通敵罪名可就定下了。管他是誰,既然指引著咱們向裡走,也彆白費人家苦心。百裡諾留下望風,我倆進去。”
無毒拒絕道:“我可牽不住那條狗,再說就百裡諾那幾分本事,你放心留他守著唯一的出口!我自告奮勇留下!”他看著百裡諾起身牽起狗,經過身邊時,低聲叮囑道:“諸事小心”。說完,眼睜睜看著兩人連同小狗一起消失於畫中,大大咧咧坐在郝隱的床上,暗暗抽出兵器,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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