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溫生星長……”他顫抖著聲音喃喃道,一點點蹲下了身。
“什麼?”
付錚聞言亦是震驚,轉頭看向趙水,問道:“你是說這位就是你在等的那位溫星長?”
趙水垂眸不言,算是默認。
胸口湧上一陣酸惡,付錚咬咬牙憋了回去。
看趙水那晃神的頹然,定是深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她不覺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趙水呆滯的眼眸動了動,向肩側微微轉頭。
被驚走的神思慢慢收回,他看著那張幾乎要腫脹難辨的麵容,歎然閉目,再睜開,已是目光深靜。
趙水將溫生的屍身從頭到腳覽過一遍,白衣雖沾染河中汙漬,卻無明顯外傷。他伸出手,湊近麵部在口鼻間細查,又拉開屍身的衣襟,觸摸那脹起的膚麵。
“溫星長他是溺水嗎?”付錚問道。
趙水抬手握緊了拳,搖搖頭。
見他如此回應,付錚眉間一緊,說道:“不是溺亡卻落水,莫非是有人動手?”說著,她轉頭向上遊的那僻靜山野中望去。
“若真非自然而亡,那人現在也不在這兒了。”趙水抬起那亡者的手掌,輕撫著回道,“他的手掌已皺縮變白,至少幾個時辰之前,就已經落水了。”
一時默然。
耳畔傳來久久之前的話語。
“你們知道,每個人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道彆?”
“回顧過往?”
“非也!每個人最後說的,都是一句——”趙水還記得當時溫生星長說話的神氣模樣,仿佛已經看透了世間真理一般,“就是‘噫籲兮,吾亡’!誒,你倆彆這副神情啊,認真點,這每個人死後,不都會留下軀殼,這軀殼,就是在跟你說,我是什麼時候走的,怎麼走的,那時候難不難受……”
“……”
沒想到,這一次,竟是他溘然留下亡語。看著亡者的模樣,趙水的心裡像塞了塊重石,堵堵的。
脫下襟衫,他將白外衣展開搭在屍身上,說道:“付錚,去通告下常師長吧。”
“嗯。”
付錚跑遠,趙水站起身,抬頭往四下望去,往河灘邊走近幾步,打量起溪河。
溫生星長說過,最難查的不是碎屍,因為痕跡越多,破綻越多。
最難的,是了無痕跡。
他說他一直在找這樣的“難題”,而且快要找到了。
“誒,你說城主為什麼要找我們?難不成是我們的輔修受到重視,要培養我?”
“不對,要是這樣,那付星同怎麼也過來了……不會是今日溫星長翹職過來見咱們,被發現了?怪不得會放鴿子。”
“這便是宮城啊,為何走的側門,這麼神秘……”
馬車上,趙水和付錚始終低頭沉默,隻有寧從善一刻不停地說著話,時不時地掀開車簾東瞧西瞧,又被車外的人給勸了回去。
白日裡,常師長便命人悄悄將溫生星長的屍身帶下山宮,夜裡趙水他們就被不由分說地請進星宮,所謂何事,怎會不知?因此看著寧從善還揮著鐵扇得意洋洋的模樣,趙水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但總要提前讓他做好心理準備的吧。
“誒,付星同,聽聞你和赫連世子四年修習完就會立即成婚,是不是真的?”說了半天話沒人接,寧從善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八卦上。
明明車裡就三個人,他仍是悄聲偷摸似的向付錚問道。
付錚一眼都沒看他,往旁避了開。
寧從善索然地咂咂嘴,又道:“那你們現在是不是……”
“寧從善。”趙水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有件事在見城主之前,你需要先知道。”
他這樣的冷臉,寧從善已經習慣了。隻是這次除了不搭理他的話外,語氣中還有些一板一眼,讓他雖覺不爽,也隻是接口問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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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水收斂聲息,直視著他的眼睛。
寧從善感覺到有一絲沉重的壓迫,也跟著緊張起來。
然後他聽趙水說道:“今日溫生星長之所以沒有過來,是因為我們在約定見麵的河邊上,發現了他的屍身。”
“哦,這事兒啊,他當然會帶屍身過來,之前就說過的……嗯?”寧從善那搖晃著鐵扇的手停在半空,在坐在對麵二人嚴肅目光的注視下,突然覺出點話裡的異樣。
他的屍身……
“你說這屍身是誰的?不是,就,這個死的人是哪個?”寧從善感到一絲不妙,嘴唇不禁有些打哆嗦。
“是——”趙水剛欲回答,馬車停了住。
“三位靈人,到了,請下車。”外麵的人說道。
寧從善聞聲,身子一抖,立馬彈起先另外兩人一步走下了車。趙水和付錚隨後而下,隻見周圍是個四麵青磚的小院,隻有前後一大一小兩扇門,馬車被人趕著原路從大門出去,而小門“吱呀”一聲,走出來一人。
那人身著玄青的官裝,腰間係著星佩,屬玉衡門。
“弟子見過星官!”寧從善趕忙彎腰拱手道。
付錚站在趙水身側,輕聲說道:“玄青易於掩藏,此人多為星理寺的官員。”
趙水點了下頭,與她一同拱手行禮。
“卸下兵器,隨本官入內。”那人將他們挨個看了一眼,說道。
小門後是條廊子,往左一拐,正對麵是間亮著燭火的屋子。趙水他們跟著踏入屋門,卻發現裡麵竟空無一人,隻有些書案卷宗閒置著,四處窗牖緊閉。
趙水正疑惑,忽見那位星理寺的官員在正中的桌案一角開始敲打。
“咚、咚咚……”
隨後,書案後牆上的那扇緊閉窗戶後麵,似乎傳來什麼聲響。
趙水立即意識到,這是窗後密道的障眼之法。
“進來。”
“是。”
躬身不知在密道裡走了多遠,他們再次從另一間屋子中出來時,眼前是一個與剛才截然不同的院子,兩側火把灼灼,中有兵器架成排對稱而列,凜氣逼人,開闊端重。
“記住,此行之地乃宮中密道,若外泄他人,按擾亂宮城罪論處。”帶領他們的那人說道。
“是。”趙水跟著另外兩人應道。
看來這星宮中的明路暗道,必是星羅密布,才會如此輕易地帶他們走入其中一條。
同時趙水也意識到,溫星長之死,一定非同小可。
幾人再往前走,便望見院廊一側有間門扇半開的長長廂房,獨自在漆黑的夜中點著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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