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長路,黑衣劍客。
趙水驚然駐足。
當初在小漁門第一次遇到刺客追蹤時,他碰巧割下其中一人的衣角拾回。他當時還想著帶回家讓爹娘辨一辨上麵的花紋,但後來家中淩亂無人便忘記了這件事。
但他從小在布店中與布料紡繡打交道,奇特的紋路看過一眼就有了印象——
那人的衣衫紋路,不就是當時刺客的繡紋嗎?
“趙水?”付錚輕聲提醒道。
“付錚,幫個忙。”趙水貼在她耳旁悄悄說道。
臨近馬車,趙水和寧從善先一步踏入了車中,付錚跟在後麵,步伐遲緩。
一步踏上車凳,她的身子突然停住,左手悄悄捂著肚子,斜身將右手搭在車架上。
然後她猶豫著瞟了旁邊帶領他們的人一眼。
“你有何事?”那人察覺到她的異樣,問道。
“這位星官。”付錚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垂頭說道,“我有些不舒服,實在難忍,可否煩請您幫個忙,稍等一會兒。”
那人看了眼羞然又麵露抱歉的她,點頭回道:“可以。”
付錚立馬笑起道:“多謝星官。那個……最近的茅房在哪兒,可否帶我去前麵指一下?”
“可以。”
於是那人領著付錚快步往前麵的宮門走去,快到門前時向一側的宮牆指了指,待付錚一路小跑走開,他又回頭朝馬車這邊瞧了眼。
馬車停在原地,靜悄悄的。
很快,付錚“方便”回來,馬車緩緩起步,朝宮門外加速而去。
宮道上的聲響漸漸靜寂,牆邊緊閉的門扇陰影下,趙水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他往左右張望幾眼,倏溜滑步到宮道中央,背起雙手裝作泰然大方地往前走了一段路,見確實沒人注意到這裡,加快腳步往方才的那黑衣之人走入的宮門中追了過去。
對方的身手頗高,若在以前,趙水定然是不敢跟蹤的,不然肯定很容易被發現。可現在他的功力今非昔比,那人似乎又並非修習衍星術的星門中人,幾番試探之後,他便大膽地跟得近了些。
趙水跟著那人在宮中左繞右繞,東躲西藏。
除了最開始的宮門外,那黑衣之人走得儘是些無人的偏僻宮道,不一會兒,趙水已經分不清方位了。
最後那人來到了一個極偏的小道上。
“吱呀——”
一扇陳舊的小門被推開,黑衣之人往四下看了看,閃身走了進去。
裡麵是一個有天井的小院兒,隻有一件小屋子,像是宮城中供宮人住的屋房。那人進屋之後也沒點燈,隻有輕微脆響,而後便歸於靜寂。
“進去嗎?”趙水在小門處向裡張望,自問道。
在宮中亂走,對於區區一個星門弟子而言,定是懲處之罪。若被人發現抓到……
那他不正可以好好問問,這疑似當初追殺他的刺客之一,究竟是誰?這可是險些害他喪命的人,無端出現與星城的核心——星宮之中,怎麼想都很是蹊蹺。
趙水當然想要弄個清楚。
於是沒再糾結,他也推門而入,確認屋中無人後,側身摸了進去。
“這房中定有機關暗道。”趙水心想,踱步往前摸索著。
先是個架子,上麵掛著件外衣,下麵放了個木盆。再往前是半搭下的簾子,然後便是個快半人高的炕,隻能容一人睡,床褥有些淩亂不整。炕邊放著矮櫃,有幾本書,然後便是光禿禿的牆壁,和角落裡的刀器。
趙水往後退步,斜身靠在炕邊手撐下巴思索起來。
這麼小的一間屋子,如何藏機關?
估計連人能鑽入的地方都沒有。
“隻有朝東的一門一窗,牆壁都是實的,沒有縫隙,他還能往那兒走呢,難道上天不成?”趙水這樣尋思著,放下手來。
手掌撐在炕邊,床褥邊緣的細微凹凸挑起他的觸感。
趙水挪步站直了些,將床褥往裡推,又翻轉掌麵,握拳在炕邊敲了敲。
是空響。
手掌順著凹凸的小小縫隙往前摸索,在靠炕角的地方,有一連接的木構件安插在轉角處。
黑暗中,趙水了然笑起。
這是俗稱的“彈關”,一種特殊的構造方式,常常由一個或兩個負責開啟的構件相組,隻要在它們的位置上進行按壓便可將東西的那一麵打開。此機關使用不當容易壞,除了一些對美觀要求特殊的地方,基本不常用,因此不太為人知曉。趙水曾在家中為數不多的書中看到過,叫嚷著要他爹做了一個,所以對此還算有些熟悉。
於是他兩手撫於炕麵上,仔細敲敲摸摸。
不一會兒,便聽“哢嚓”的一聲清脆的響動,整個炕麵彈了起來。
趙水將它打開,裡麵露出一條暗道,他沒再多想,躬身鑽了進去。
這條暗道與他先前走過的相比寬敞許多,有微弱的光亮能看清兩邊的土石中那一遝遝的竹卷。越往前越亮堂,邊壁也呈弧狀延伸,前麵應該是個地下的暗室,因此趙水不敢快步而行。
“屬下已確認,溫生之死與山宮之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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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也無關?”
“無關。”
果然,往前走出不遠,趙水聽到暗道裡傳來隱隱約約的對話聲。
裡麵估計隻有兩個人,似乎在談論溫生星長的事。他後退幾步,緊貼牆壁屏氣凝神,細聽起來。
“類似的屍身另外還發現兩具,表麵無痕、內臟不見,而都城內還未找到相合的星垢之人符合‘反星術’的特征。”應該是那黑衣之人說道。
反星術?
這個術法趙水倒是沒怎麼聽說過,印象裡好像是個遭忌諱的詞,他也就沒在意。
難道說,溫生星長的死真是有人修習邪術所致?
“反星術……”暗室裡的另一人說道,“派人緊盯星理寺查案,務必先他們一步捉拿犯人帶回,此事絕不可聲張擾亂民心。若難以緝拿,就地正法。”
“是!”
趙水訝然。
和黑衣之人對話的那個聲音很熟悉,特彆特彆熟悉——他才剛剛聽到過。
是城主。
耳聽他們像是快說完了,趙水來不及再多思忖,沉聲掩在暗道之後,躡手躡腳走遠一些後,加快了腳步。
步伐越匆忙,他的胸口就越惶惶。好不容易跳出炕道口,趙水將被褥一拉,躥身奔出屋外。
他前腳剛落到小門外的狹窄宮道上,黑衣之人後腳便回到了小屋中,聽見外麵竟出現聲息,那人立即提防著追了出去。
順著宮道往前,趙水穿過院子跑入一座宮堂邊的側廊。奔到新的宮道上時,他已是氣喘籲籲。
這條道上僻靜無人,前後都看不到頭,隻有不遠處的側邊有個高大的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