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一口一個趙水,付錚扯了下嘴角,向站在另一個角落臨窗默立的趙水看了眼。
然後她立身向許瑤兒答道:“說沒說過這些我不記得,但我與趙水幼時確實見過,就在開陽宗門後的這大片深山中,當時兩人都妄想離家出走,在山中碰見便同行數日,不過估計他早忘了。”
許瑤兒的眉角鬆快了下。
對了,這開陽之女以前被藏在這幻絲城外的群山中。這麼說,是她告訴了趙水,趙水再……
“哦,不過這些我倒同另一個孩子講過。”付錚忽然憶起了一些事,說道,“當時她好像和家人走散了,生無可戀看著可憐,便說了些鼓勵的話,想著——”
言語間,她注意到許瑤兒的目光漸漸變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停住言語。
靜然的對視間,兩人從彼此的眼神間看出她們在想的,應該是同一件事。
“當時她崴了腳,身上還有血口?”許瑤兒問道。
“我帶她回山中草屋休養,她怕見人,所以一開始爹娘並不知曉草屋的暗間裡藏著人。”
“她要找家人,還要尋惡人報仇。”
“我們走了很多路,最後還是被我爹發現,才幫忙找到了女孩的親人。”
上言不接下語……
但卻是,同一份回憶。
許瑤兒抱著嬰孩的手有些發顫,擾得睡夢中的孩童皺了皺眉。
她搖頭道:“不對,我當時所遇見的是個男孩子。”
付錚落眸,輕聲答道:“幼時為防偷襲的賊人,爹娘一直讓我穿男子裝束,以此隱蔽。”
“可趙水當時認識的是女子。”
“送走你後……”付錚清了下嗓子,回道,“我見女孩的裝束好看,便吵嚷著穿了一段時間。”
“所以——”許瑤兒難以置信道,“當年和趙水見到的是你,救了我的人也是你?”
被她的激動弄得有些不自在,付錚搭了兩下手指,說道:“要不,再問下趙水?”
兩人對眸,然後一齊向旁邊望去。
她們的說話聲連酒樓裡相距最遠的衛連都被吸引注意地看了過去,可那趙水,獨自一人呆呆站著,似乎對方才的一切充耳未聞。
“水……”許瑤兒剛欲叫他,卻被付錚攔了住。
“下次再說吧。”付錚看著趙水的側顏,低聲道。
月色漸深,酒樓中的言語聲漸弱,幾人各自散去,回到暫歇的客房。
趙水看見赫連破從旁走過,跟了上去。
“今日之事,多虧了世子的如意幫忙。”他說道。
“是你和付錚救了我。”赫連破笑著回道。
“隻可惜驚擾了城主夫人的星靈,這世間,怕是再找不出第二枚這樣的如意了。”
“無妨,其實……還有一枚。”
“還有一枚?”趙水裝作驚訝道,“是贈給了世子一對嗎?”
赫連破搖頭,一邊踱步上樓,一邊回道:“另一枚原是為家弟準備的。我之前同你說過,可惜他剛出生就夭折了。”
趙水的喉結動了動,晃動著雙眸道:“我看如意上寫有‘破竹乘勢’,是為世子取名的寓意?想必另一枚如意上,大概也刻了這樣的字,可惜……”
“他的是‘上善若水’,母上說,願他心誠向善,如水澄明。”
沉浸思緒之中的赫連破並未注意到,此時趙水的平靜麵容下那憋得有些發紅的耳朵,和脖上隱隱現出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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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說道:“但從家弟離世的那一日,如意落地碎了塊缺口之後,便再沒拿起看過。我試著找人去修,但碎了的,總歸是補不了裂縫。趙水,你不回房嗎?”
立在廊中,赫連破轉身看著停在踏步頂的趙水,目露疑惑。
“哦,我好像……有點肚子痛,先去趟茅房。”
說完,沒等回話,他便渙散著目光轉身下了樓。
無奈笑笑,赫連破低頭看了看掌中的玉如意,將它握緊塞入胸懷,轉身回房去了。
幻絲城的這一夜,注定無眠。
大街上,來來往往地走著衙門的人,都點著燈籠,行色匆匆。
趙水在小巷裡穿梭,避著人尋找一處安靜的地方。他的身上出了一身汗,卻不是被處暑的夜風催熱,而是陣陣發寒。
偏生不巧,空中刮起一陣風,豆大的雨滴很快便劈裡啪啦地落下。這樣的感覺,讓他恍若身處往日,那一切平靜被打破的最開始——
逃犯闖進小漁門,他被當做凶手的時候。
倘若沒有那一次送布到被害人的家中,是否他現在,就不是這樣茫茫無所依的彷徨了?
甩去無用的餘思,趙水尋到一處草棚,躲雨盤坐,靈力在丹田內聚集,衝天而上,召喚天星。
片刻後,一道藍光與黑夜相互掩蓋,落入趙水之手。
那是曾守宮長說的,屬於他的如意。
趙水的指肚在如意上緩緩磨搓,然後他的大拇指,在端頭的一處停了住。
小小的裂痕,即便修複得再好,仍是有參差的凹凸。
竟然……
真的與赫連世子所說,一模一樣的裂痕……
“既然你想知道,那便聽好,你其實是體內存有反星之靈的人……”趙水記得,他問他爹娘自己出生何罪會被城主下命緝拿時,他娘是如此答複的,而且理由條條有力,他便信了。
他根本就沒有細思過,那時爹娘還未私奔,怎會就在都城裡將他生了出來?
世人津津樂道的流言中,可從未有過他們未婚先孕的傳聞。
除非。
還有另一個可能——被他始終屏蔽在外、卻與一切都紋絲合縫的可能。
他不是趙水。
他是,赫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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