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白附子匆匆跑進屋裡,後麵跟著個幫忙的宮人。兩人剛剛藥房裡煎藥,聽到聲響沒來得及清理手上的藥渣,便匆匆跑了過來。
“她突然動了……”趙水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不清醒也聽不見,把傷口弄裂開了。”
看見付錚腹部那愈漸暈開的紅漬,白附子驚大了雙眼,向身後的宮人吩咐一句後立即蹭乾雙手,從藥櫃上抓起紗布走了過去。
“按住她。”她說道。
趙水依言而行,手上施了幾分力,將付錚的手腳壓實。
隻聽“哢嚓”一聲響,原本纏繞在腰部的繃帶被白附子一刀剪開,她手腳極為麻利地將紗布一層層解開,直至露出紅得血肉模糊的傷口。
傷口不大,但很深,此時正向外麵滲著血。趙水看了一眼,心跟著眼皮一起抽搐了下,移開目光。
門外“轟隆”一聲響,開始打雷了。
“她怎麼樣?”
“剛才發生了什麼?”白附子迅速解開新的紗布按在傷口上,問道。
“突然手指動了下,然後身子發抖,便開始如墜噩夢這樣扭動。”趙水回道,餘光瞥見白附子緊張的神色,又下意識地將目光落在了她手下的傷口處。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趙水隻覺得整顆心都墜入了冰窖——
那傷口處的血滲得更加快,不,比起“滲”,用“湧”字更貼切。它們就像受了驚的馬群般,激動而急促地向外奔湧著,很快,便將剛敷上的一層紗布浸透了。
“她……”
白附子的動作打斷了趙水的問話。她伸出一隻手搭上付錚的脈搏,另一隻手去翻眼皮,神情變得更加讓人焦灼,甚至轉眼間額頭上已蒙了一層細密的汗。
她的性子向來沉穩,如今越是麵露心緒,越看得趙水心內發疼。
“來了來了!”剛才的那位宮人手上捧著一盆藥草跑進來,取出一勺塗上紗布遞給了白附子。
白附子聞了一下後,將紗布翻麵小心地貼上傷口。
“白前輩呢?”
“差人去叫了。”宮人答道。
“來不及了。”白附子看著又冒出來的血紅,低聲道。
她的聲音沉沉的,平平的語氣一晃讓人以為是說了句平常話,可當趙水聽清了其中的每一個字後,才發覺她的眼眸中,已是判了結局般的傷寂。
不用特地去看,趙水也能感覺得到,付錚身上的生氣正在隨著血液的流逝一點點黯淡。
白附子轉動手腕催動靈力向付錚傳去,顯然是在做最後一點努力。可眼角的一行淚,還是無望地流了下。
雷聲陣陣,一抹電光閃過屋內幾人的麵龐,個個都顯得蒼白。
大雨開始隨風飄落。
“不可能。”趙水搖頭道,急切地抓住了白附子的雙手,“白前輩說已經沒事了。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按著傷口的手顫抖了下,白附子眼中噙著淚珠,雙唇張了開又閉上,隻是搖頭。
“你說啊!”趙水看著她,控製不住聲音道,“隻要有一點辦法……”
“心速過快、血脈僨張,外藥壓製不了便需內力控製,可付星同她已無星靈……”
“你是說,隻要她身負星靈,就可以救回?”
“如果有靈力護身,我可以救。”
趙水垂下眼眸望向付錚,見她掙紮的動作開始一點點停滯——不能再等了。
“白星同。”他轉回頭目露堅定地看向白附子,說道,“幫我。”
他的眼神篤定而意味深長,白附子從中甚至看到了一絲冒險的意味。雖然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白附子的心已經惴惴起來,她唯一清楚自己可以相信的是,這位趙星同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付錚就這樣離開。
“嗯……”
床上的付錚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哼氣。
“好。”白附子回望著趙水微紅的眼眶——他顯然已經急到了極處,下了決定道,“我幫你。”
又是一聲雷響,震得人心發慌。
趙水默默握緊了拳頭。
自從在龔副城主口中得知“移轉術”這一星術之後,他就已經思考著怎樣能用這方法來助付錚重獲靈力,獨自試驗過許多次。
本想與付錚好好商量、慢慢嘗試,卻沒想到如今竟要趕鴨子上架,先行這一步了。
畢竟,已彆無他法。
“你先下去吧,把門關上。”白附子轉頭對一旁的宮人說道,餘光掠過趙水的麵龐,猶豫一瞬後又加了一句,“未有通知,不得讓他人入內。”
“多謝。”
側殿的木門被緩緩合上,電閃雷鳴掩蓋著屋內的光芒與聲響。
院子中原本聞聲趕來的零散的人都被這滂沱大雨衝到了四周的屋簷下,透過雨幕,再看那側殿的主屋,似乎已然寂靜無聲。
一場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就像屋內那一場生死間的掙紮,亦在這風雨的來去之中開始、又停下。
沒有人知曉,那一夜的付錚,隻是做了一個夢。
夢境很長,夢裡什麼東西都好像很輕,連她自己也像躺在了棉花上,整個人輕飄飄、又軟乎乎的,甚為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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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似乎是深夜,付錚感覺自己在房子頂上,因為一睜眼看到的隻有星空,與滿目的閃爍星光。
一顆、兩顆……無數顆,那樣清晰,仿佛銀河落下。星星們仿佛帶著某種吸引力,牽動著付錚的身子一點點向上、又一絲絲地抽離,她的神識變得很愉悅,愈發的輕鬆和快樂,但越是這樣,越有種隱隱的不安感纏繞著她,不讓她完全棄了抵抗的重量隨星而去。
如此拉拉扯扯,竟一拖再拖,直至遙遠的星光彼岸傳來空蕩的聲音——
“嫁給我。從此,你便是這天下之母。”
一個模糊的身穿黃袍的身影浮現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