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火災並非趙八一一人過錯。牢獄賊人私藏火藥,獄卒未及時救火,才是導致多人喪命的根本原因,趙八一雖有放火之過,但罪不至流放惡淵海!”趙水朗聲爭辯道,“此事須得詳查。”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中便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華服的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走出,是季員外。他的臉上帶著譏諷的笑,眼中卻滿是恨意。
“二世子說得輕巧!”季員外冷笑道,“火災中死了那麼多人,我的兒子也在其中。趙八一放火殺人,罪大惡極,你卻為他開脫,莫非是想仗勢欺人、包庇惡人?”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周圍百姓的嘩然之聲。
趙水見那季員外身著白衣,後麵跟著一列家丁,這才明白縣令明麵上任由他們查案來去無阻,實則和這季員外暗通款曲,背著他給趙八一定下罪來。
“季員外,莫要因喪子之痛失去理智。”趙水皺眉道,“在下已查明真相,害死令郎的責任並非全在他。”
可恨紅了眼的季員外哪裡還有耐心聽他解釋,上前指著趙八一,對趙水說道:“可是放火的終歸是他!哼,赫連二世子,早就聽聞二世子行事不拘一格,今日我等百姓總算見識了,此時幫著這個垢人,以後不知道還要包庇多少惡人呢!”
“你……”
周圍一陣嗡嗡的討論聲,夾帶著指指點點,將趙水的聲音淹沒下去。
“當街阻攔,這不就是劫囚嗎。”
“這二世子長得倒正派,卻給垢人脫罪,不過言之鑿鑿的,真是難辨呢。”
“可這定了的判罰他要是翻過來,以後不真得反了天了……”
這些話像蚊子似的在耳邊煩人地打轉,句句不提預言,卻句句映射他是個惡人胚子。它們將趙水暫時封住的那些思緒放逐出來,變得像大山一樣從四周圍住他、壓住他,壓得他難以抬頭,難以直麵這些或打量或審視的目光。
季員外冷笑一聲,轉而看向衙役頭領道:“衙役大人,判決已下,請速速將趙八一押送惡淵海,以正星法!”
衙役頭領點點頭,騎上馬,揮手示意手下繼續前行。
卻不想,下一瞬趙水閃身站在馬前。
“案件有疑、新證在手、縣令徇私。”趙水咬牙一字一頓道,重新昂起頭,“我在此攔了又如何!”
“二世子!”悶悶的喊聲從後麵的囚車傳來。
趙水一愣,周圍人也轉移目光,齊齊向囚車上的趙八一看去。
隻見趙八一的目光平靜,朝趙水微微一笑,聲音沙啞卻堅定道:“二世子的恩情,趙某心領了。但此案已結,不必再為我費心。”
趙水眉頭緊鎖,上前低聲道:“趙八一,此案尚有轉機,我已查明……”
趙八一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朗聲道:“二世子,你我本就萍水相逢,隻見過兩次麵,我知你心存公正、有情有義可,又何必為了一個縱火犯浪費聲名。我趙八一報仇之時,便已準備好了接受懲罰。”
短短幾句,將趙水和自己撇得一乾二淨,堵住了周圍百姓的悠悠之口。
“可那惡淵海是什麼地方,你未增垢印,又何必……”
趙八一看向他,那臉上是真真的關切與擔憂。然後趙八一笑了,將聲音壓低了道:“你也看見了,如今的星城,靈人當道造就權勢,我等垢人如鼠,星城的法規早就變味了。我趙八一未攀附叛賊,現下托你的福知曉自己的罪孽沒那麼深,已問心無愧,流放惡淵海,又有何懼?但你不同,你有地位、有能力,還有難得的心性,終有一日會站在高處,可以規正這走偏了的世道。”
他說到這裡,趙八一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期待,盯著趙水道:“二世子,若真有那一日,再來惡淵海為我翻案。我趙八一,會在那裡等你。”
趙水聞言,心中一震,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趙八一已轉過頭,不再看他。衙役頭領揮了揮手,囚車再次緩緩啟動,朝著城門駛去。
圍觀的百姓漸漸散去,唯有趙水站在原地,望著囚車遠去的方向,久久未動。他的手攥成拳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的耳邊回蕩著趙八一的話,心中仿佛壓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權勢當道,星法變味……”趙水低聲喃喃。
這點,他早已察覺到了。可他立於世間,被眾目睽睽地盯著,又將應如何?
風起,卷起地上的沙塵,也卷起了趙水的衣角。
先做好眼前的事。
趙水再次來到青衿閣,手中提著個包裹,裡麵裝著付錚她們先前被賊人捉去時穿的彩衣飾品。
店裡此時隻有一個小廝,沒看見店主的身影,櫃台後麵站著他的妻子,正在翻看賬單,聽見有人進來先招呼了一聲“客官需要些什麼”,才抬起頭。
看見是趙水時,她明顯地愣了下。
“老板娘,打擾了。”趙水直接將包裹往櫃台上一放,說道,“麻煩您給看看,這些衣衫的料子是否出自您這兒?或者,出自城裡誰家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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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好。”對方竟沒多問,聽話地點點頭,打開包裹翻看起來。
這次她的態度不似上次那樣大方隨意,看見趙水他進來,明顯有些慌兮兮的,像是藏著什麼心思。趙水留心打量著她。
那老板娘將其中一件衣衫翻個麵後拉扯平,拿出透鏡仔細觀察線腳,皺了皺眉,又把其他的紗布綢緞也拿出來裡裡外外地翻看,然後抱起衣服,走到鋪子後邊擺放的布匹旁對比。
“這位靈人,這衣衫能拆剪嗎?”
“您隨意。”
聞言,老板娘頷首拿了把剪刀,沿衣邊的縫線剪開,看了看後,又剪下一小塊布料,取出火燭點燃,湊近嗅氣味。
一番操作後,她抱著衣料回來,問道:“敢問靈人,這些衣裳是從哪兒得來的?”
“有什麼問題嗎?”
“哦。”老板娘低下頭,眸子轉動,糾結著說道,“外頭的做工我不太清楚,這裙衫若是出自我們縣,布料便是我們家的,青衿閣的手藝很考究細節,好認。”
“所以它們是來自你這兒?”
“不,也不是……”
見對方猶豫地否認著,趙水嚴肅神色,說道:“老板娘,此衣衫牽扯前幾日的賊人案件,若這布匹出自你們家,那便有勾結賊人的嫌疑。您是想跟在下回衙門說,還是在這裡說?”
“怎麼會?”老板娘嚇得抬起頭,難以置信道。
趙水敏銳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若有思及的出神。
“不、真不是出自我們這兒的。”老板娘歪頭看著趙水,懇切道,“我們家的衣衫成品我都要過目一遍,這幾件的樣式誇張又不得體,覺不是我們這裡縫製的。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