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趙水修行尚短,靈力受限,“盾陣”還是被衝撞開了缺口。
一名被派給蘇承恒作親兵的年紀稍長的手下腳下絆到落石,加上體力不支,身子控製不住往前倒,正撞上對麵刺來的槍尖上。長槍刺穿他的胸膛,那名手下眼睜睜地看著胸口鮮血直流,倒在地上時,還不忘死死地抱著賊人的腿。
賊軍趁機湧入,將原本完整的弧形陣列衝撞成兩段,戰鬥變成了混亂的貼身刺殺。脫離了趙水他們幾名士兵被圍困住,接連又倒下兩人。
絕望如潮水般漫上心頭,趙水受傷的手臂已經麻木,全憑本能擊殺、幫護自己人。而蘇承恒的白衣早被鮮血染紅,劍身震顫,奮力在人群中拚殺。
就在這時,趙水隱約聽見了一種不同的聲音——
不是喊殺,不是鐵刃交錯,而是……馬蹄聲?
那聲音藏在賊人雜亂叫喊聲的後麵,悶悶的,讓人覺得恍如幻聲。
但他知道不是。
混亂交雜的人群中,一襲黑紅踏馬而來,在懸天的日光中,顯得那樣奪目刺眼。
“快看!”一名滿臉紅腫的士兵指著遠處高高的旗幟——紅底黑紋,正是天樞主門的帥旗。
“援軍,是援軍到了!”另一人喊道,激動得破了音。
賊人也望見了那旗幟,慌亂中停滯進攻。蘇承恒立馬翻身而起,一邊喊“聚集”,一邊帶人向被圍困的那一小隊救援而去。
唯有趙水靜靜地立在原地,刀光劍影、沙礫迷眼,唯有付錚行色匆匆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目光流轉間,一切不必言說,付錚駕馬逼近,突然勒緊韁繩,趁著棕馬前蹄飛揚之時俯身伸手。趙水立即拉住她的腕臂,一個翻身,躍到馬上。馬蹄下落,借著慣力繼續前衝。
“大隊還在後麵。”趙水靠在付錚背上,聽她說道,“你們護好自己,剩下的交給我。”
說完,她右扯韁繩,將馬頭調轉方向後抽出腰間長鞭,展臂飛身下馬,投入亂軍之中。
付錚帶隊營造的陣勢有了奏效,賊軍的陣型開始混亂,有人回頭張望,有人想要撤逃。付錚抓住時機,如一把尖銳的剪刀將賊軍隊伍從中間劃破,擾亂對方陣腳。就在敵方看清來者隻有一騎隊伍、剛要起勢再戰時,付靖澤又帶領兩隊步兵趕到,攻勢凶猛如熊虎,這下,賊人徹底亂了方寸,倉皇下山想逃,卻不想,剛好碰上山腳的大部隊,毫無轉圜餘地地成為了甕中之鱉。
一場在浮生淵的戰役,就此進入尾聲。
林草幽幽,山道間血跡斑斑,安靜得出奇。趙水找了處空地席地而坐,充鼻間儘是風中挾卷的血腥之氣。
“山下情況怎樣?”付錚問道。
“門主傳信,正將降兵收押,他已派醫師和藥物吃食上山,很快就到,讓我們在此好生休整。”蘇承恒回道。
趙水斜靠在大石旁,仰麵道:“我和老蘇以為你會跟著玉衡的隊伍來,或是帶搖光和開陽的人來,怎麼竟是天樞主門的旗幟?”
“臨淵都太遠,隊伍腳程慢又耗力,秦嶺礦場距這裡近,有天樞的駐兵,所以我向城主申請臨時調用,城主允了。”
趙水點點頭,同為少宰,付錚對星城的駐兵分布比他要清楚得多,實在是他該補充學習的地方。
“趙水。”蘇承恒向他道,手撫上胸腹處,裡麵是交由他藏護的衡雲石。此戰中他不敢有一絲鬆懈,生怕有何閃失,眼下總算可以完璧歸趙、鬆一口氣了。
但趙水的反應看起來,他好像還無法卸下這擔子。
“哎呀。”趙水捂著胸口蹙眉叫道,直挺挺地靠在石塊上一動不動,“不行,這肋骨好像剛才又扯壞了,痛得厲害,怕是走不了那麼遠的路。”
蘇承恒剛鬆懈的心又微緊。
趙水轉眸看向付錚,臉上露出難受的可憐巴巴的表情,讓後者心軟。
“你雖內裡未損,但傷筋動骨的,再舟車勞頓怕是會落下病根。”付錚在旁說道,略加思索,“蘇佐令,你既已通曉衡雲石的使用,不如讓靖澤哥護送你一同把雲石送回都城,可好?”
“我們留在這裡吸引敵方注意,可以暫時掩蓋你們的蹤跡,一路快行,最多五日也便到了。”
蘇承恒的心算是懸上了。
他看著眼前這倆人“真誠”而期待的目光,心中暗歎口氣——星城不準副城聯姻,還是有道理的。但如今兩位少宰發話,他又怎能不從。
“是。”蘇承恒提劍拱手道。
於是第二日,蘇承恒和付靖澤輕裝簡行,快馬加鞭地順著山道往星都城的方向去了。
浮生淵附近的山林,依舊那樣蔥鬱,密密麻麻的樹冠擠在一起讓人頭部過去,霧氣在清晨與入夜最為濃厚,難以散去。
趙水覺得,這裡似乎沒有一開始那麼不討喜了。
他雖言詞表現得有些誇張,卻也不是故意誆老蘇。斷骨之痛本就如尖刀入體,與賊人大戰再次扯動傷勢後,現在每一次輕微的移動、每一口略深的呼吸,都會引起劇痛,仿佛被淩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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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儘快恢複,這幾日他隻能足不出戶,或直挺挺地躺著或盤坐修習,實在憋得很。能盼著的,便是馬上又到飯點了,很快付錚就會端著一盤香噴噴的吃食過來,和他一起吃晚飯。
想到這裡,趙水的心內愉悅了幾分,肚子也歡鳴起來。
“趙水,看看鄉親們給你送來了什麼。”付錚的聲音恰巧從屋外傳來,這次腳步似乎慢了許多。
趙水伸直上身往門口張望,隻見一個鐵質的黑色軲轆先碾過門檻,軲轆中間安了塊木質橫板,橫板後又釘了個圓形靠背,靠背中心和外圍兩塊厚實的木頭由一根根短木連接著——付錚竟推著把輪椅進來了。
“這是什麼?”
“輪椅啊。”
“這我知道……”趙水尷尬地歪嘴笑笑,“弄它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