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正汩汩地從斷裂處滲入焦黑的泥土,魏叔空的臉上滿是痛苦。
“魏理寺……”趙水扯出懷中的紗布撒上藥按住傷口處,血很快將紗布滲透,趙水想撕下衣布綁紮,可手卻控製不住地顫抖。
“有人,設伏。”魏理寺伏身咬牙道,強烈的痛感讓他悶哼,又極力忍耐住,“我自己能弄,叫個人過來幫忙就好。你快去察看,是否還有敵軍陷阱!”
“可——”
“快去!此戰必須贏!”
魏叔空用僅存的作手攥住趙水的衣襟,聲音虛弱卻堅決。趙水紅了眼眶,但此刻不是悲傷的時候,於是他咬牙點頭,安排好士兵照顧後,騎上快馬重新往彈藥庫的方向跑去。
一半炸成灰燼的彈藥庫房後麵,有一小隊正往深林逃去,為首的身影趙水認得——正是韓道師。
原來是她提早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將火雷埋進地底設下機關。可惡!決不能讓她逃了。
趙水快馬加鞭,射出飛刃企圖攔截,卻被韓道師後麵的敵兵用鐵盾擋住。正在這時,常安副城發現趙水,於是帶著一隊騎兵策馬而來,從側麵助他發起追擊。
“常副城,此人便是設下星靈屏障的韓道師!”趙水大喊道。
常安了然,喊道:“追!”
兩人從兩個方向向韓道師發起夾擊,常安先趙水一步,揮劍而起,將跟著韓道師的手下擊下了馬。
眼見就要逼近對方,忽見韓道師從腰間掏出黑色的彈球,向後拋來。
“常副城小心!”
甩出的炸彈在半空炸響,常安脫開馬背,在氣浪的逼近下騰空飛速後退,險些摔倒。她恨恨停步,將手中長劍往空中甩出,反手握住,一道赤紅之焰纏住劍身,隨著她的拋擲如天火般向韓道師擊去。
趙水看著劍身飛過,忽見那韓道師嘴角勾笑,抬手拔下發間的碩大花簪將銀瓣打開——每片花瓣裡竟都是凹凸不平的鏡石,圍成包裹狀——朝劍尖迎去。
曾困住趙水的晶石洞窟閃入腦海,讓他陡然預見刃器撞擊的後果。
“不要!”他大喊一聲,使出全力甩鏈,靛藍的劍身纏上紅劍,生生將它從旁側扯開。
長劍劃過花簪邊緣,回旋落到常安手中。
“哈哈哈……”遠處傳來韓道師張狂的笑聲,“算你小子識相。有緣再會啊!”
說完,她再次驅馬,已靠近叢林邊緣。
“那發簪會彙聚星靈反噬攻擊者,她身上又有炸藥,我們不可貿然。”趙水跟上前向常安解釋道。他不想再看到有人受傷了。
“可她身有隔擋星靈之法能摧毀‘震界牆’,若逃掉,隻怕星城永無寧日。”常安副城急道。就在僵持之際,她垂眸一瞬,咽了口氣後,忽然冷靜下來,對趙水道:“你去找弓箭手!我們用箭雨壓製她!”
韓道師若逃入深林,隻怕追蹤困難,可眼下缺的的確是大量遠攻的援手。
“是!”趙水立即拽繩要去叫人。
“趙水!”常安副城忽而又開口。
“還有何吩咐?”
“記住,此戰必捷,星城不能再有戰亂了!”
這句話和魏理寺說的一樣,大家都抱著必勝的心要打贏這場仗。趙水挺起胸膛,信誓旦旦道:“副城放心,戰亂必止!”
說完,他快馬而去。
他朝著星軍的方向狂奔,跑出百步後,突然緊勒馬繩,僵在原地。
什麼叫“不能再有戰亂了”……他這才意識到常安副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裡麵藏著的訣彆的顫抖。轉首回望時,常安的身影早不在原地。
“不!”
趙水星力迸發踏馬如箭般衝出,可還是,來不及了。
常安副城已追至韓道師身後,在她躲進深林之前,化為火球般的赤焰飛身撲去。耀眼的赤紅吞沒了整片叢林邊緣,伴隨著黑煙衝天而起。趙水的腦袋“嗡”的一聲,過了許久才聽到那巨大的爆炸聲,耳膜疼得發出了嘶鳴。
眼前一片模糊。
硝煙散儘,遠處的敵軍軍旗轟然倒下,星城大軍的號角聲響起,伴隨著沙場上此起彼伏的勝利呐喊。
一片歡騰的呼聲中,趙水的心中卻愈發悲涼,他拖著滿身殘燼,踽踽獨行至林邊散落的火苗旁。破碎的肉發出焦味兒,熏得他胃裡顫抖,恍惚間,一個身披鎧甲的身子出現在視野中,他的心頭燃上一絲希冀,踉蹌撲上前。常安副城渾身完整無損,可早已沒了呼吸——
她用她最後的力氣,為自己留下了完整安詳的遺容。
趙水的拳頭砸在地上,磨出一片血紅。
“常安副城……”淚滴從眼角滑落,砸在土中。這位星城前輩雖與他交流不多,卻是在當年星門預言壓身、流言四起的時候,為數不多的對他依舊平心以待的前輩之一。
他拾起散落一旁的常安副城的愛劍,兩手貼著她的盔甲,將她小心翼翼抱起,一步一個腳印地往星軍大營走回去。
落雨了。
冬日的雨,異常刺骨。
這場星城與外敵持續數月的大戰,終於以降服敵方近一萬眾的戰果,宣告終結。細雨纏綿,一直持續到夜間才停住,寒風刮過,天地之間的冰冷更添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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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水獨自坐在主將的大帳中,撫摸著隕鏈發愣。仗已打贏,可他卻遲遲沒有下發傳星信捷報的命令——戰贏而人去,這如何算是一場捷報、又該如何向星門說。
帳外傳來輕弱的腳步聲徘徊。
“是誰?”趙水眼眸未抬,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