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永和宮正殿,死一般的寂靜!
康熙臉上的怒容瞬間凝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威嚴銳利的雙眸中,翻湧起驚濤駭浪!
那三句樸實無華卻重逾千斤的話語,再次如同洪鐘大呂,狠狠撞擊在他的心坎上!
是啊…...
一顆糧食,在太平年景或許不值一提,但到了災荒之年,卻是能救人性命的寶貝!
他年輕時曾親曆過災荒,見過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慘狀!
他深知農人的艱辛!可在這錦繡堆成的皇宮裡,在這天下最尊貴的一群人之中,這份對糧食、對農人最基本的敬畏之心,竟已淡薄至此!
連他,也漸漸習慣了奢靡,忘記了根本!
康熙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有震撼,有羞愧!
他看向地上嚇得發抖的弘暉,眼神中的怒火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帶著讚許的溫和。
他親手扶起弘暉,聲音低沉卻帶著暖意:
“好孩子,你弘晙弟弟…說得很好!
你做得也很好!皇瑪法…很高興。”
他拍了拍弘暉的肩膀,目光轉向一旁臉色慘白、驚魂未定的德妃,語氣已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深意:“弘晙那孩子…心思純善,赤子之心,難得。
康熙生了想見一見那個孩子的心,不過看了眼弘暉,就壓下了這個心思。
“德妃,你身為祖母,日後…也當多關懷一二。”
德妃心中狂跳!
她強壓下翻騰的心緒,連忙擠出笑容,無比恭順地應道:“臣妾謹記皇上教誨!弘晙也是臣妾的孫兒,臣妾定當…好好看顧。”
康熙聞言,深邃的目光在德妃臉上停留片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又似乎沒有。
“嗯…”康熙緩緩頷首。
薑瑤母子不知道他們母子的名字又在國家最高領導人手裡轉了一圈。
他們母子正心無旁騖,大快朵頤的吃著清湯牛肉麵和美味的螃蟹。
薑瑤喝著小酒,吃著美食,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美滋滋,悠閒自在。
而此時整個後院卻炸開了鍋
因疫病原因,四爺已經半年未進後院,前段時間進後院也隻進了福晉的屋裡,後又沒有了下文。
方才,前院的小太監去清梧院鈕祜祿格格小院裡傳消息,爺今晚過去。
胤禛與鄔思道議罷江南鹽務的關節,又處理了幾份緊要公文,心頭的煩悶卻並未因公務的繁重而消散,反而像窗外沉沉的夜色,愈發濃重。
案上那個孤零零的“靜”字,在燭光下透著幾分諷刺。
“先生早些歇息吧。”胤禛揉了揉眉心,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是,王爺也當保重。”
鄔思道拄拐告退,臨出門前,目光再次掃過那個“靜”字,心中了然,王爺今日的心緒,怕是難以真正平靜了。
送走鄔思道,胤禛獨自坐在空寂的書房裡。
一種莫名的躁意在他胸中翻騰,揮之不去。
他猛地站起身,在空蕩的書房裡踱了兩步,最終停下腳步。
“蘇培盛。”
“奴才在!”一直守在門外的蘇培盛立刻應聲而入。
“去後院。”胤禛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蘇培盛微怔,隨即恭敬問道:“爺,去哪個院子?奴才這就讓人去通傳一聲,好讓主子們預備著。”
去哪個院子?胤禛的腳步頓在門檻內。他目光沉凝,心中飛快地將後院的女人過了一遍:
福晉烏拉那拉氏?端莊持重,但每每麵對她,總帶著嫡妻的敬重和公事公辦感,此刻他隻想鬆快些。
李氏?豔麗張揚,聒噪了些,此刻他心緒不寧,不想應付那份熱鬨。
宋氏?太過溫順木訥,寡淡如水…
......
最終,一個清冷的身影浮現在腦海——鈕鈷祿氏。
她性子安靜,識趣,不爭不搶,與她相處,至少…清淨。
“清梧院。”胤禛吐出三個字,抬步邁出了書房。
消息傳到清梧院時,鈕鈷祿氏正坐在燈下安靜地繡著一方帕子。
聽到貼身丫鬟驚喜的稟報:“格格!格格!前院傳話,爺今晚來咱們院子!”,
她握著繡花針的手猛地一頓,針尖險些刺破指尖。
饒是她性子清冷,此刻心湖也忍不住泛起漣漪,一絲難以抑製的喜悅爬上眉梢。
她立刻放下繡繃,吩咐道:“快!打水淨麵,重新梳妝。把前兒收著的茉莉香膏拿來。”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
同院偏房住的耿格格自然也聽到了動靜。
她站在自己屋門口,看著鈕祜祿氏那邊亮起的燈火和隱約傳來的忙碌聲,眼中閃過一絲濃烈的失落和嫉妒。
她的貼身丫鬟秋月低聲勸慰:“格格彆急,王爺既進了後院,就不會隻待這一天。
鈕鈷祿格格性子冷,留不住人的,您且安心等著,說不定明日王爺就來了呢?”
耿氏聞言,深吸一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冀:“你說的是。”她退回屋內,心思卻已不在繡繃上,側耳聽著正屋的動靜。
胤禛踏著夜色來到清梧院門口。
小院裡很安靜,隻有廊下幾盞燈籠散發著昏黃的光。
他腳步微頓,目光下意識地、仿佛不受控製般,越過院牆,朝靜心齋的方向望去。
隻是靜心齋位置偏僻,再加上其他其他屋舍、樹木的遮擋,不僅看不到一絲燈光,就是聲音都聽不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