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上朝不上朝,胤禛的作息都是寅時起讀書、處理公務!
近日,戶部沒有什麼大事,隻要不上朝會,他都可以在家辦公。
蘇培盛眼觀鼻、鼻觀心地跟在胤禛身後,大氣不敢喘。
昨夜,主子爺又進了後院!
同是清梧院的耿氏,也叫了水!
隻是,主子爺從耿格格院裡出來,臉色比昨日去鈕祜祿格格那裡更沉了三分,周身散發的低氣壓幾乎能凝成冰碴子。
蘇培盛努力縮著脖子,恨不能把自己變成一團空氣。
胤禛步履生風,心中卻翻騰著連自己都不願深究的煩躁。
他絕不承認自己對那個膽大妄為、離經叛道的薑氏存了什麼特彆心思!
大清開國至今,從太宗皇帝與宸妃海蘭珠,到世祖章皇帝與董鄂妃,哪一個不是情深不壽,累及江山?
他胤禛誌在天下,豈能步此後塵?
他告誡自己,他對薑氏,不過是新奇以及對她燃起來欲望!
新奇於她與這深宅大院格格不入的桀驁不馴,新奇於她麵對權貴時那份渾然天成的疏離與大膽。
更多…是五年前那場被藥力催發、讓他備受恥辱的意外。
那是他從未體驗過的、近乎原始的、令人失控的熾熱交融。
雖當時的他受傷,神誌昏沉,但那從未體驗過的極致感受....這些,與情愛無關!
也是從那以後,他進後院,總覺得後院的女人索然無味起來,就是他寵了十多年的李氏也不意外。
薑氏入府後,她身上那份對權勢、富貴視若無物的灑脫勁兒,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總是不自覺地吸引他探究的目光…...
無論好壞,他實實在在記了她幾年,她卻從未把他放在心上過。
想到她當初給弘晙編織那個被打跑的爹,胤禛就忍不住氣悶。
胤禛沉了沉心裡不平的心緒,開始抄寫佛經。
他胤禛有的是耐心,馴服一個桀驁不馴的女人,隻是時間問題!
隻要薑氏服軟,他便不會再對她拋下他的事,心有不甘。
蘇培盛看著主子爺回到書房,臉色便恢複如常,心下就是一鬆,隨即挑了挑眉頭!
主子爺的性子,越發難猜了。
“爺,”
蘇培盛覷著洋人進獻的鐘表,時間指在八點三十分時,小心翼翼地提醒,“時辰差不多了,兩位小阿哥該來前院東書房了。”
胤禛輕聲應了聲“嗯。”手未停頓,直到寫完最後一個字,他才收筆。
蘇培盛上前去把胤禛抄好的佛經拿去放好,叫來外麵伺候的丫鬟端水進來。
清洗一番後,胤禛才抬腳向的東書房走去。
東書房窗明幾淨,光線極好。
弘暉出生後,他便命人把前院位置最好的東廂房改成小阿哥們的書房。
布局和宮裡上書房類似,就在他書房旁邊,以後要想檢查小阿哥的功課,很便捷。
胤禛想著兩個孩子第一日入學,他親自帶他們拜他們拜見先生,以示鄭重。
胤禛踏來到東書房,鄔思道早已端坐等候。
倆人寒暄一番,胤禛看著已經高掛的太陽以及還未來的兩個小阿哥,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雖然他同意改了時辰,但真到了這一刻,他又有些後悔。
這個時辰,宮裡的小阿哥們都已經學習很久了!
正當胤禛臉越來越黑時,兩個小身影,一前一後的走進東書房。
目光掃過,隻見第一個進來的弘時正被乳母嬤嬤輕聲安撫著,小臉繃得緊緊的,眼圈還有些泛紅,顯然是剛哭過,帶著初入學堂的惶恐不安。
胤禛才緩和的臉,瞬間又陰沉下來,直到看到弘時一行人後麵的弘晙,才又舒展開。
自己走進來的弘晙精神抖擻,小腦袋東張西望,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神采奕奕的模樣像隻剛放出籠的小老虎。
胤禛心中暗暗點頭,對弘晙的表現倒有幾分滿意。
隻是…他的目光很快被弘晙身上的“裝備”吸引了。
隻見弘晙小小的身子背著一個用藍印花布縫製成大“大嘴巴猴”形狀鼓鼓囊囊的包,雙肩背的款式,胤禛從未見過。
說實在,弘晙這樣背著是有那麼點可愛。
原本在哭的弘時,看到弘晙身上的小包時,眼睛蹭的亮了,直勾勾的盯著,哭都忘記了。
弘時的嬤嬤看到胤禛,趕緊把人放下來。
看到胤禛從書房出來,弘時和弘晙立馬請安!
弘時怯生生地喚了聲“阿瑪”,聲音細若蚊呐,小身子下意識地往乳母身邊縮了縮。
弘晙則響亮地喊了聲“阿瑪!”,小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開心。
薑瑤母子進府後,適應最快的是弘晙,對於府裡的規矩以及稱呼的改變,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很快就適應了。
胤禛看著弘時那畏畏縮縮、毫無半點皇家子弟氣度的樣子,再看看弘晙那精神飽滿、坦然自若的模樣,兩相對比,心中對李氏的溺愛和弘時的怯懦更添幾分不悅。
他沉著臉,淡淡應了一聲:“嗯。”
將兩個孩子帶到鄔思道麵前,簡單介紹:“鄔先生,這便是犬子弘晙、弘時,日後便勞先生費心了。”
鄔思道看了弘晙幾眼,謙虛道:“四爺見外了,能教導三阿哥、四阿哥,是在下的榮幸。”
“弘晙,弘時,過來拜見先生。”
弘晙、弘時恭恭敬敬的行了拜師禮。
進了書房,胤禛才注意到弘晙手裡多了一樣東西。
他寶貝似的抱著?
胤禛皺眉,來書房是讀書識字,帶一個花裡胡哨的包就已經是不合規矩,如今還帶其他東西。
當弘晙仔細的把懷裡東西鄭重的放在椅子上時,胤禛才看清是什麼東西!
“坐墊?”
那墊子形狀怪異,棉花填充得凹凸不平,外麵包裹布料的針腳,歪斜得如同蜈蚣爬行…簡直慘不忍睹!
歪歪扭扭,疏密不一,有些地方甚至皺巴巴地鼓起一個包,配色也頗為奇特,黃底子配著幾塊突兀的綠布補丁。
手工之粗糙,醜得驚世駭俗!
胤禛活這麼大,就沒有見過手工如此之差的東西!
絕對是生平僅見的“劣品”!
弘晙呢?
他沒有察覺其他目光,他先是將懷裡那個醜得驚世駭俗的坐墊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稀世珍寶般鋪在硬木椅子上,還用手拍了拍,讓它“服帖”一點。
然後才解下那個同樣不倫不類的藍布書包,放在書桌旁邊。
最後,他按照薑瑤教的,把小身板挺得直直的,雙手規規矩矩放在書桌上交握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鄔思道,一副“先生快開始吧,我準備好了!”的模樣。
而弘晙剛才一係列的動作,都被書房裡的三人鄔思道、胤禛、弘時看得清清楚楚。
弘時看看弘晙的小書包,再看看他屁股下的墊子,眼眶又紅了起來。
來的時候額娘一直和他說,讓他離弘晙遠一些,說他是個野孩子,沒見識,粗俗、粗魯,最重要會打人。
但這些弘時都沒看到,他隻知道弘晙有個很精致可愛的包還有一個奇形怪狀的墊子。
他也覺得椅子硬,坐著不舒服,可是他沒有墊子,額娘沒有給他準備!
弘時心裡越發委屈想哭,但看到阿瑪嚴肅的臉,又把眼淚憋了回去。
胤禛看著弘晙這一套行雲流水、偏偏又以那個醜墊子為核心的操作,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死結!
那墊子的粗糙程度,簡直是對王府體麵的褻瀆!
他臉色一沉,銳利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向門外侍立在蘇培盛身後的小太監張福寶,聲音冷得像冰:
“狗奴才!
你好大的膽子!
竟敢拿這等粗鄙不堪之物,也敢拿來給阿哥用??!
是皮癢了嗎?
他以為是下人怠慢,拿這樣的東西糊弄弘晙。
畢竟宮裡的奴才,好多膽子都大得很,地位低不受寵的主子,吃餿菜冷飯那都是常事。
張福寶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額頭冷汗立時冒了出來,後背瞬間發涼!
今日三阿哥要帶這個墊子來的時候,他就極力勸阻,可彆看三阿哥年紀小,但他決定的事,他就是把口水說乾了,他都不會改變。
就是格格都沒勸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