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親王府
正院內,熏香嫋嫋,卻驅不散烏拉那拉氏心頭的煩悶與後怕。
弘暉雖無大礙,但腿上那猙獰的淤青和擦傷,依舊讓她這個做額娘的心如刀割。
她坐在臨窗的炕上,手裡撚著佛珠,卻一個字也念不進心裡去。
蘇嬤嬤在一旁輕聲勸慰著,眼神裡也滿是擔憂。
就在這時,大丫鬟春杏輕手輕腳地進來稟報:“福晉,靜心齋的冬雪來了,說是有事求見福晉。”
烏拉那拉氏撚動佛珠的手指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薑氏?
她主動派人來正院?
自打進府那幾日鬨出那般動靜,被禁足後,薑氏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靜心齋學規矩,沒有在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就像是隱形了一般!
看著似乎,比後院那幾個為了爭寵,算計來算計去的還省心!
若不是前兩日南苑救人的驚天動地,她偶爾都會忘記她的存在。
今日突然前來……所為何事?
蘇嬤嬤也皺起了眉頭,低聲道:“福晉,莫不是……她想借著救了咱們大阿哥的由頭,想來討些好處?
或是求個恩典,解除禁足?”
烏拉那拉氏眸光微沉,心中也是這般猜測。
她深吸一口氣,恢複了當家主母的端莊沉穩:
“讓她進來吧。”
無論如何,薑氏救了弘暉是事實,隻要她的要求不過分,看在暉兒的份上,允了她又何妨?
全當是還一份人情。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幾種對方可能提出的要求以及如何應對。
冬雪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規規矩矩地跪下磕頭:“奴婢冬雪,給福晉請安。”
“起來吧!
可是薑格格有什麼事?”
烏拉那拉氏語氣平和,帶著慣有的威嚴。
冬雪站起身,依舊垂著頭,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聲音卻還算清晰地將薑小滿的話複述出來:
“回福晉,我家主子讓奴婢來稟告福晉。
格格說,當初王爺允諾格格帶小阿哥回府時,答應了讓她每月出府回家探望父母一次。
如今進府已滿一月,特來向福晉告假,明日想出府一趟。
格格還說,請福晉放心,禁足的規矩她記得,回府後自會繼續遵守,絕不給您添麻煩。”
話音落下,正廳內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烏拉那拉氏臉上的表情凝固了,端著茶盞的手停在半空,仿佛沒聽清一般。
旁邊的蘇嬤嬤更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活像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每月出府回家探親?!
告假?!
這……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進了皇家門,成了皇子妾室,除非是得了特旨恩典隨駕或是主子帶領,否則哪個不是一輩子困在這四方天地裡?
就是烏拉那拉氏這個嫡福晉,想回一趟娘家也是諸多規矩限製,需要提前請示、安排儀仗、且不能久留,更彆說每月一次了!
這薑氏是瘋了不成?
還是以為救了弘暉就能如此蹬鼻子上臉,提出這種荒謬絕倫的要求?!
蘇嬤嬤最先反應過來,臉色一沉,厲聲嗬斥道:
“放肆!
冬雪,你胡唚什麼?!
王府自有王府的規矩!
豈容薑格格隨意出府?
還每月一次?
成何體統!
這話也是你能亂傳的?
還不掌嘴!”
蘇嬤嬤想將事情定性為丫鬟傳錯了話,給雙方一個台階下。
冬雪被嚇得一哆嗦,但想起自家主子那平靜卻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主子說過“照實說!
她心一橫,梗著脖子,雖然聲音發顫,卻依舊把薑小滿最後那句“大逆不道”的話說了出來:
“福晉明鑒!
奴婢不敢亂傳!
格格……格格就是這麼吩咐的!
格格還說……還說她們家沒有男丁,她從小就被當男丁教養,是要給父母養老送終的,如今一月隻能回去一次,已經是大大的不孝了!
當初王爺就是答應她這個要求,她才帶著三阿哥進府的,否則.....否則......。”
後麵“這格格不當也罷”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冬雪到底沒敢說出口,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大膽,你......”蘇嬤嬤氣得臉色發青,還要再斥。
“夠了。”
烏拉那拉氏聲音平靜地打斷蘇嬤嬤接下來的話。
她臉上的錯愕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神情。
她看著眼前這個又怕又倔的小丫鬟,忽然輕笑出聲。
她信了。
薑氏這話……雖然聽起來荒謬,但以她那混不吝、直來直去的性子,倒真不像是借機提要求,反而更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