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室仿佛瞬間被投入了熊熊熔爐。
屠萬仞那一聲“熬煞”,並非吼出,而是從喉嚨深處擠壓出的沙啞顫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瞬間抽乾了石室內本就稀薄的空氣。他周身蒸騰的血色煞氣不再散逸,反而猛地回縮,緊貼皮膚,凝成一件如有實質的暗紅血甲,皮膚下的青黑血管如虯龍般根根暴起,瘋狂搏動。他腳下的青石板,竟無聲無息地蔓延開蛛網般的焦黑裂紋。
花癡開瞳孔驟縮,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來了!這就是夜郎七嚴酷訓練中無數次提及,卻始終難以真正模擬的——真正的、以命為注的熬煞對決!
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他幾乎是本能地,將體內那冰寒刺骨的“千算”煞氣催穀到極致。幽藍色的寒氣不再飄逸,轉而化作一道道凝實的冰流,纏繞周身,腳下的水漬瞬間凍結成冰,並向外急速蔓延,空氣中凝結出細碎的藍色冰晶,發出“哢哢”的輕微脆響。
一熱一寒,兩股截然不同的煞氣領域,在這狹小的石室內轟然對撞!
沒有巨響,卻有一股沉悶到極致的壓力憑空產生,牆壁上的燈火劇烈搖曳,明滅不定,將兩人扭曲拉長的影子投在石壁上,如同兩尊搏命的妖魔。
“呃……”花癡開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熱!難以想象的熱浪穿透了他幽藍煞氣的防禦,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刺入他的毛孔,鑽入他的骨髓。血液仿佛要沸騰,五臟六腑如同被放在鐵板上炙烤。更可怕的是那無形的“煞壓”,如山嶽般沉重,擠壓著他的胸腔,讓他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眼前開始陣陣發黑。
他知道,屠萬仞此刻承受的壓力絕不會比他小。自己的冰寒煞氣同樣無孔不入地侵襲著對方,凍結氣血,僵化經脈。
但這老魔頭的熬煞功力,顯然比他更深,更狠,更持久!
屠萬仞臉上的獰笑在血色煞氣中若隱若現,他緩緩抬起了右手,那手上指甲烏黑尖銳,仿佛惡魔之爪。“小子……滋味如何?這‘血焰煞’的灼魂之苦,可比你那點冰碴子……痛快多了!”
他的聲音也變得嘶啞扭曲,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感。
花癡開咬緊牙關,齒縫間已滲出血絲,腥甜的鐵鏽味在口中彌漫。他死死盯著屠萬仞,腦海中“千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推演。
硬抗?絕對抗不過!屠萬仞的煞氣總量和凝練程度遠勝於他,這般純粹的力量對耗,他必死無疑。
必須破局!破他的“煞心”!
夜郎七的話語在他心間回蕩:“熬煞,熬的不僅是煞氣,更是心誌。煞氣如火,心誌如釜,釜破則火熄!尋其破綻,攻其必救!”
破綻在哪裡?
花癡開目光如電,掃過屠萬仞那血甲覆蓋的身軀。氣血奔湧如江河,煞氣凝練如實質……看似完美,但……
推演!瘋狂推演!
腦海中,屠萬仞的煞氣運行軌跡被不斷分解、重構。那磅礴的血色之下,似乎有一處運轉,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晦澀?就在他胸腔偏左的位置!
是了!當年父親花千手臨死反擊,那凝聚畢生功力的一記“觀音淚”,目標正是屠萬仞的左胸心脈!雖未當場斃命,但必然留下了無法徹底痊愈的暗傷!
這是父親在十六年前,為他埋下的唯一勝機!
“找到你了!”花癡開眼中猛地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他不再試圖全麵抗衡那滔天血焰,周身幽藍煞氣陡然一變,由鋪散防禦,轉為極致凝聚!所有寒氣,所有精神,所有意誌,儘數彙聚於右手食指指尖!
那指尖,幽藍光芒濃縮到極致,顏色轉為一種近乎純粹的深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宇宙深淵,連周圍的空氣都因其存在而微微扭曲,發出不堪重負的嗚咽。
指尖周圍的熾熱血焰煞氣,竟被這股極致的冰寒與鋒芒強行排開,湮滅!
“什麼?!”屠萬仞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轉化為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他從那一點極致凝聚的幽黑指尖上,感受到了一種致命的威脅,一種能真正刺穿他血焰煞甲,傷及他本源的鋒銳!更讓他心神劇震的是,那指尖所向,赫然是他隱藏最深、守護最嚴的那處舊傷!
他怎麼知道?!
驚駭之下,屠萬仞凝聚的煞氣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就是現在!
花癡開動了!他身隨指動,整個人化作一道撕裂紅藍光域的幽影,直刺屠萬仞左胸心脈!那凝聚於一點的指尖,是他全部的力量,全部的信念,以及……對父親無儘的追思與複仇的火焰!
“噗——”
一聲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如同熱刀切入牛油般的聲音響起。
花癡開的指尖,精準無比地點在了屠萬仞左胸那處舊傷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石室中肆虐的血色煞氣猛地一滯,隨即如同失去了核心般,開始劇烈地、混亂地波動、潰散。
屠萬仞瞪大了雙眼,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那凝聚的血甲並未被完全破開,但一股鑽心刺骨的冰寒與劇痛,已如同毒蛇般,順著舊傷的脈絡,悍然鑽入他的心脈!
“啊——!”
他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狂嚎,周身血焰煞氣徹底失控,轟然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