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狂暴的氣浪將花癡開狠狠掀飛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周身幽藍煞氣瞬間黯淡,幾乎潰散。
他掙紮著抬起頭,望向石室中央。
屠萬仞踉蹌後退,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個融化的焦黑腳印。他捂著左胸,指縫間有絲絲縷縷混雜著冰晶的詭異血氣滲出,臉上的血色褪去,變得一片灰敗,那滔天的凶焰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隻剩下驚怒、痛苦,以及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死死盯著花癡開,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暴怒,有殺意,但更多的,是一種見了鬼般的悚然。
“花…千…手……”
他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聲音嘶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悸。
花癡開以手撐地,艱難地直起上半身,抹去唇邊的血跡,雖然狼狽,眼神卻亮得嚇人,他迎著屠萬仞的目光,一字一頓:
“這一指,是我父親……隔世傳功!”
花癡開的話語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屠萬仞強撐的氣勢。
“隔世傳功……”屠萬仞喃喃重複著這四個字,左胸處的劇痛與冰寒交織蔓延,讓他魁梧的身軀微微顫抖。那不是純粹的肉體創傷,更夾雜著十六年來深埋心底的恐懼被驟然引爆的精神衝擊。花千手臨死前那洞穿一切、玉石俱焚的眼神,與眼前這青年冰冷執拗的目光仿佛重疊在了一起。
“嗬……嗬……”他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周身的血色煞氣明滅不定,再也無法維持那駭人的“血甲”形態,開始不受控製地逸散,將石室牆壁灼燒出更多焦痕。
他死死盯著花癡開,眼神變幻不定,殺意與驚疑激烈交鋒。此刻的花癡開顯然已是強弩之末,幽藍煞氣近乎消散,臉色蒼白如紙,倚著石壁才勉強沒有倒下。隻要再補上一擊,必能取其性命!
但這個念頭剛起,左心脈那鑽心的刺痛便驟然加劇,冰寒之氣甚至隱隱向著四肢百骸流竄,讓他運轉煞氣都變得滯澀艱難。
“這小子……他怎麼會知道……難道真是花千手陰魂不散?”屠萬仞心頭寒氣直冒。他性情凶殘暴戾,卻也極為迷信自身感知與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花癡開那精準到可怕的一指,以及那句“隔世傳功”,在他心神受創之下,被無限放大,成了揮之不去的夢魘。
更何況,此地並非久留之所。方才煞氣對撞的動靜不小,雖地處偏僻,但難保不會引來城主府或其他勢力的探查。自己如今狀態大跌,若被趁虛而入……
權衡利弊,殺機終是被壓了下去。
“咳咳……”屠萬仞咳出兩口帶著冰碴的黑血,眼神陰鷙得能滴出水來,“小雜種……算你命大!下次再見,必取你狗命,祭奠我兄長在天之靈!”
撂下這句狠話,他不再猶豫,強提一口煞氣,身形一晃,竟有幾分踉蹌地撞開石室那扇早已殘破的木門,血色身影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通道外的黑暗之中。空氣中,隻留下那股灼熱與血腥混雜的殘餘氣息,以及他壓抑不住的、帶著痛楚的沉重呼吸聲漸行漸遠。
確認屠萬仞真的離去,花癡開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沿著石壁軟軟滑倒在地。
“噗——”
又是一口淤血噴出,染紅了身前的地麵。他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經脈如同被烈焰灼燒後又塞滿了冰碴,劇痛與冰寒交替肆虐,意識一陣陣模糊。
剛才那凝聚全部精氣神的一指,幾乎榨乾了他所有的潛力。與屠萬仞這等凶人正麵熬煞,對其心誌、體魄、煞氣的消耗都是毀滅性的。他能撐到現在,全靠一股為父報仇的信念和“千算”秘法支撐。
他艱難地抬起顫抖的手,從懷中摸索出一個樣式古樸的小瓷瓶。這是離開夜郎府前,夜郎七鄭重交給他的保命丹藥——‘回天續命丸’,據說有吊命療傷奇效,煉製極為不易,他也僅此一顆。
拔開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溢出,讓他精神微微一振。毫不猶豫地將那枚龍眼大小、色澤溫潤的丹藥倒入喉中。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溫和卻磅礴的藥力瞬間散開,如同甘霖灑入乾涸的土地,開始滋養他受損嚴重的經脈臟腑,驅散著侵入體內的異種煞氣。劇痛得以稍緩,冰寒之感也逐漸消退。
花癡開不敢怠慢,立刻盤膝坐好,強忍著不適,運轉起“不動明王心經”的基礎法門,引導藥力流轉周身。幽藍色的煞氣微弱地重新浮現,如同星火,緩慢而堅定地修複著身體的創傷。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石室內隻剩下少年粗重卻逐漸平穩的呼吸聲,以及牆壁上燈火偶爾爆開的燈花輕響。
不知過了多久,花癡開長長籲出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緩緩睜開了眼睛。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恢複了幾分清明與銳利。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依舊殘留著一絲施展那絕命一指後的麻木與刺痛感。回想起方才那電光火石間的凶險博弈,後背不禁滲出一層冷汗。
“屠萬仞……果然名不虛傳。”他心中凜然。若非憑借“千算”推演出其舊傷破綻,攻其不備,擾其心神,今日恐怕真要交代在這裡。父親當年的對手,竟是如此可怕。
同時,他也更深刻地認識到夜郎七教導的“熬煞”真意。這不僅是力量的比拚,更是意誌、心計、乃至情報的全麵對抗。
“左胸心脈……”花癡開默默記下了這個至關重要的信息。這處舊傷,將是未來再次麵對屠萬仞時,決定生死的關鍵。
他掙紮著站起身,活動了一下依舊酸疼無比的身體。丹藥和調息穩住了他的傷勢,但距離恢複戰力還差得遠。
此地不宜久留。屠萬仞雖退,但難保不會去而複返,或者引來其他麻煩。
他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石室,最後落在屠萬仞咳出的那攤黑血上,眼神微動。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一塊乾淨的布帛,沾染了一些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跡,將其密封收好。
“司馬空……”花癡開低聲念著另一個仇人的名字,眼神重新變得冰冷而堅定。與屠萬仞的遭遇戰,雖然凶險,卻也驗證了他如今的實力,更重要的是,獲取了關於仇敵的寶貴信息。
他整理了一下破損的衣衫,抹去嘴角殘留的血跡,深吸一口氣,邁著依舊有些虛浮卻異常堅定的步伐,走出了這間充滿煞氣與血腥的石室,身影融入外界的黑暗,繼續踏上他那布滿荊棘的複仇與尋母之路。
前方的黑暗仿佛無窮無儘,但他心中的那點幽藍煞火,卻越燒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