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似乎總是那麼漫長。
瓦爾特推了推眼鏡,滿臉都寫著靠譜,熟練的操作著儀器檢測著那名昏迷的少女當前的身體狀況。
賈昇則看著少女,一前一後兩個大包形成的“犄角”讓她隻能側著頭躺著,看著像是隻歪脖子燒雞。
嘖,瓦爾特先生下手也太重了。
他好像完全忘記了,後腦勺那個最大的包是出自他手。
“漫長”的等待後,瓦爾特給出的檢查結果無比明確,星核就在她的體內,並且身體健康狀況一切正常到有些不正常。
空間站出了這麼大的事,雖然沒造成什麼人員傷亡,但星核……也不能算丟了,不過總要給黑塔那邊通個信才好。
賈昇認命般的歎了口氣,摸出了終端。
解鎖後在看到上麵那個未知聯係人的界麵還沒關閉時,尤其是在看到那句列車鍋以後,朝著瓦爾特和丹恒那邊看了看。
應該是熟人?
反正空間站守家計劃已經失敗了,再怎麼也不會更糟糕了吧?
【賈昇:你隨意,不過你說的禮物是什麼?】
這次對方沒有回複。
……
冰冷的合金牆壁反射著恒溫培養箱發出的幽幽藍光。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混合了培養液、某種阮梅常用的熏香味道,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的氣息。
幾塊顯示著複雜數據流和錯誤警告的全息屏懸浮在空中,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發生的“意外”。
阮梅站在一台核心實驗台前,她的表情很是平靜,既沒有搶救實驗數據,也沒有終止已經失敗的實驗。
某個被能量衝擊波震歪的昂貴培養皿像是隻是實驗記錄本上無關緊要的一頁,根本不能引起她的在意。
實驗室厚重的隔離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一道身影逆著走廊的光走了進來,深紫色的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標誌性的尖帽下,雙眼精準地鎖定了阮梅的背影。
“嗬。”
一聲清晰、帶著點玩味、甚至可以說是愉悅的輕笑打破了實驗室的寂靜。
阮梅的手指停頓了零點幾秒,隨即恢複如常,頭也沒回。
黑塔踱步上前,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饒有興致地掃視著周圍的“災後現場”,目光最後落在那台核心儀器上殘留的焦痕,嘴角勾起一個明顯的弧度。
她走到阮梅身邊,微微歪頭看著對方專注的側臉。
“我親愛的阮·梅,聽說你精心策劃了三個月的‘跨維度生命胚芽定向誘導’實驗,在最後的耦合階段……砰!”
她做了個小小的爆炸手勢,“炸出了一朵相當絢麗的煙花?”
阮梅終於停下動作,側過臉看向黑塔。她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能量核心的相位偏移超出了0.0003%的臨界閾值。意外,但數據很有價值。”
黑塔的笑聲更明顯了,帶著一種由衷的讚賞,甚至可以說是……幸災樂禍的興奮?
她湊近阮梅耳邊,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絲親昵的調笑。
“看到你失敗,比看到一百個平庸的成功都讓我開心。”
她的氣息拂過阮梅的耳廓,帶著一種慣有的紫百合的馨香。
阮梅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無奈,以及……一絲了然的默契。
她輕輕推開黑塔湊得太近的臉:“你的快樂總是建立在這種奇特的基礎上,黑塔。”
“這叫惺惺相惜。”
黑塔退後一步,背著手,像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再次環顧狼藉的實驗室。
“失敗是天才的勳章,平庸才是最大的恥辱。而你,親愛的,你從不讓我失望於你的‘不平庸’。”
她走到一個冒著微弱冷氣的破損培養皿前,伸出帶著黑色蕾絲手套的手指,輕輕碰了碰邊緣凝結的水珠。
“看這能量逸散的痕跡……或許可以考慮多加幾重冗餘緩衝場?雖然可能會讓你的實驗周期延長到讓你和我都覺得無聊的程度。”
“建議收到,但是我拒絕。”
阮梅淡淡地說,已經開始在另一塊完好的操作屏上輸入新的參數,“冗餘意味著保守,而保守意味著停滯。代價,是探索的一部分。”
“哈,這才是我認識的阮梅。”
黑塔撫掌輕笑,紫色的眼眸亮得驚人。
“固執、純粹、為了那一點可能的光輝,甘願投入一切去賭。這種特質……令人著迷。”
她的目光落在阮梅線條優美的脖頸和專注的側臉上,停留了片刻。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儀器低沉的嗡鳴和阮梅指尖敲擊操作屏的輕響。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氛圍:冰冷的實驗室,失敗後的餘燼。
以及兩位站在智慧頂端的女性之間,那種無需過多言語、在追求極致道路上相互碰撞,又從不承認但事實上相互理解的惺惺相惜。
黑塔似乎得到了某種滿足。她最後看了一眼阮梅沉浸在新方案推演中的專注側影,嘴角噙著心滿意足的微笑。
“好了,祝賀儀式結束。帶來的慰問品按照你的口味來的,我放在門口了。”她慢悠悠的轉身,裙擺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
“繼續你的探索吧,阮·梅。我也給你準備了些小小的……‘驚喜’,有空記得來空間站一趟,記得,一定要是本體。”
她步履輕快地走向實驗室出口,隔離門再次無聲滑開。
走廊柔和的光線取代了實驗室內的幽藍。黑塔在門口停下腳步。
她先是仔細地扶正了頭上那頂標誌性的巨大尖帽,確保它以一個完美無瑕的角度戴好。
接著,手指靈巧地梳理了一下從帽簷兩側垂下的柔順發絲,將它們妥帖地彆回耳後。
最後,她低頭,雙手輕輕撫平了華麗裙擺上可能因走動而產生的一絲幾乎不存在的褶皺,讓每一寸布料都服帖地展現著主人的精致與一絲不苟。
就在她對自己的儀容感到完全滿意,目光掃向門口等著她的幾麵鏡子,那句“我於純美伊德莉拉比孰美?”尚未出口——
終端震動。
盯著那個捂著腦袋扭曲作尖叫狀的人形頭像幾秒,黑塔的眉頭忍不住皺了皺。
“……嘖。”她的嫌棄幾乎化為實質。
比起文字通話時要看到那個抽象的頭像,她當然會選擇看那小家夥很有迷惑性的臉。
……至少能讓她覺得跟她交流的還算是個人。
“說吧,什麼事。”
指尖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力道,乾脆利落地將抽象頭像滑開,接通了實時影像。
她靠在牆邊顯得興致缺缺,“先說好,低於令使級彆的事找我……我可是會給你點小小的懲罰。”
畫麵中的少年身處醫療艙,頭發有些淩亂,後腦勺紮起來的頭發有些許發絲散落,顯得有些狼狽,臉上不知道還在哪蹭了些黑灰。
“有一個好消息和兩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好的吧,畢竟聽到壞的,我沒準會馬上回去,然後把你塞進模擬宇宙讓你連著測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