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滅幫這處據點的地下室內,空氣汙濁,彌漫著鐵鏽和某種事物腐爛後的酸腐氣味。
黑天鵝纖細的手指看似無意的拂過禮拜六的額角。
她的眼睛深處,憶質的光輝如星漩般流轉了一瞬,又迅速歸於平靜。
她並未感知到任何命途力量的波動,眼前這位天環族青年純淨得像一張未沾染任何墨跡白紙。
隨後她撤去了大部分精神引導,隻留下一個極其細微、不易察覺的暗示,「此人對你抱有善意,可予信任」。
黑天鵝纖細的手指拂過牢門簡陋的電子鎖,那鎖具便悄然失效,牢門吱呀一聲打開。
隻感覺自己短暫走神的禮拜六站起身,動作因長時間的囚禁而有些僵硬,但他依舊維持著良好的儀態。
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琥珀色的眼眸望向黑天鵝,向她躬身行禮,帶著劫後餘生的感激與一種刻在骨子裡的謙遜。
青年的聲音因久未進水而略顯沙啞卻仍舊動人。
“感謝您的援手,美麗的女士。救命之恩無以言謝,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能知曉您的名諱,並為您送上些許微薄的謝禮,以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黑天鵝聞言,唇角勾起一抹疏離的淺笑,輕輕搖頭。
“舉手之勞,不必掛心。能看到一位紳士安然無恙,便是最好的回報了。”
青年見她態度明確,便不再強求,他微微頷首,那雙清澈的琥珀色眸子眯了眯,似是要將她的模樣更深地記住,耳羽輕輕顫動了一下。
“那麼,請允許我保留這份感激。”
他語氣真誠,“若未來命運眷顧,還能與您重逢,請務必允許讓我請您喝一杯……我所能找到的、這個世界最好的酒。以此,聊表謝意。”
黑天鵝輕笑頷首,算是應下了這個飄渺的未來之約。
“我很期待。”
她看著青年略顯踉蹌的走出地下室,眼眸中興趣更濃了幾分。
階梯儘頭的光線逐漸增強,當青年終於踏足地麵,看清外麵的景象時——破碎的人體殘骸、流淌的血色汙漬、以及空氣中尚未散儘的能量灼燒氣息,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猛地扶住旁邊焦黑的牆壁,背脊微弓,抑製不住地乾嘔起來,顯然被這慘烈的場麵衝擊得不輕,眼角因生理性的不適而泛出細微的淚花。
黑天鵝隻是靜靜的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無聲地觀察著他的每一個反應。
這是純粹的、未經偽裝的驚恐與生理性不適,做不得假。
好一會兒,禮拜六才勉強緩過氣來,呼吸依舊急促。
他強忍著不適,開始在周圍的廢墟中翻找,最終從一堆雜物下摸出了一台屏幕碎裂、外殼變形的終端。
他嘗試了幾下,終端毫無反應。青年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窘迫。
蒼白的麵色和那雙因受驚而顯得愈發濕潤的琥珀色眼眸,構成了一種極具破碎感的脆弱美感。
他聲音微顫,帶著歉意詢問:“萬分抱歉……打擾您了。請問……您能告訴我,這裡究竟是哪裡嗎?”
黑天鵝的聲音依舊平穩,好似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安德洛美達星係,一片位於銀河邊緣的荒蕪小行星帶。這裡的常規艦船航線稀少得可憐。”
她目光掃過停泊在屋外的幾艘風格粗獷猙獰的泯滅幫飛船。
“不過,這些家夥留下的老古董倒是還能湊合用。以你目前的情況,最好先前往星係內部有人煙聚集的星球,那裡會更安全,也方便你聯係外界。”
說話間黑天鵝的指尖微微蜷縮,一種源自職業本能的、翻閱眼前這份“嶄新”記憶的渴望蠢蠢欲動。
他的過去是怎樣的?那份純淨從何而來?究竟怎樣的過去塑造了他的現在?
職業病發作,像是鉤子一樣撩撥著她。
但幾乎是立刻,黑塔空間上那鋪天蓋地的粉紅泡泡、不受控製的狂笑、以及深入靈魂的社死廣場舞的記憶如同冰水般澆下,讓她硬生生壓下了這股衝動。
黑塔家的那個小怪物留下的心理陰影麵積太大,康複期的煎熬她可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她暗自吸了口氣,告誡自己:耐心,耐心。觀察,再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