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愣愣地看著地麵上,流螢原本的位置隻剩下一灘緩緩消逝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液體
她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膝蓋撞擊地麵的鈍痛遠不及胸口那撕裂般的空洞。
“……流螢?”
她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懸在那灘仍在不斷縮小、光芒逐漸黯淡的液體上方,卻不敢真正觸碰。
好似她隻要不碰,那個有著銀色微卷發、溫柔眼眸的少女就還會像之前一樣,從某個角落突然出現,帶著些許羞澀和笨拙,對她露出微笑。
“流螢……”
她再次喃喃,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翻湧著與流螢相關的片段——築夢邊境觀景台上並肩眺望的夜景。
她哼唱《使一顆心免於哀傷》時柔軟的嗓音,拍照時緊張整理衣領的小動作,還有那句帶著愧疚和決然的“我叫流螢。這一次,不會再騙你了”……
每一次對視,每一次觸碰,每一次微笑……那些鮮活的、帶著溫度的記憶,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刀刃,反複淩遲著她的神經。
“薩姆?”
那個傳聞中要將一切燃儘的星核獵手,那個與公司在廣場激戰的鐵皮罐頭……
怎麼會是那個會因為她一句話就臉紅,會帶她去秘密基地,會和她一起當“共犯”的流螢?
巨大的信息量和更巨大的悲傷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她甚至來不及理清這混亂的一切,就被更直接、更粗暴的失去感擊垮了。
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尖銳的、幾乎讓她窒息的絞痛,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碎裂開來,碎片隨著血液流遍全身,帶來無處可逃的刺痛。
她緩緩抬起另一隻手,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左胸口,五指收緊,抓皺了衣料,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身體無法自控地微微顫抖。
“……呃……”
一聲壓抑的、帶著泣音的嗚咽終於衝破了她試圖維持的平靜。
眼眶又熱又脹,視線迅速模糊,那灘即將徹底消失的液體在她淚眼中扭曲、變形,如同一個短暫存在又殘酷破滅的幻夢。
她張了張嘴,想喊什麼,卻發不出任何完整的聲音,隻有破碎的氣音在喉嚨裡哽咽。
接著,她緩緩抬手,覆蓋在自己心臟的位置。
那裡,被稱為“星核”的災厄之源正不安地搏動,呼應著她滔天的情緒。
一股灼熱、暴戾、想要將一切都焚毀、讓萬物為流螢陪葬的毀滅衝動,如同岩漿般在她血管裡奔湧。
星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碎後擠出:“那個混蛋……那個怪物……”
銀狼:“?!”
銀狼看著她臉上露出的、混合著極致悲痛與瘋狂殺意的表情,看著她緩緩移向胸口中心的手,以及周圍空氣中猛然變得活躍、躁動不安的毀滅命途波動,瞬間警覺起來,汗毛倒豎。
星核?!
銀狼簡直要崩潰:“我他媽……這什麼事啊,你……你冷靜啊!冷靜點!!流螢她……”
她額角的青筋歡快地蹦躂著,心裡已經把來到匹諾康尼碰到的所有人都問候了一遍。
這家夥受的刺激太大了,精神狀態顯然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
哪怕下一秒星喊出要“我創造一個隻有流螢存在的世界”這種終極反派台詞,銀狼都毫不奇怪。
她慌忙上前,試圖拉住這匹即將脫韁的野馬時——
卻見星覆蓋在胸口的手,猛地握緊成拳,然後……緩緩放下了。
星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劇烈的顫抖,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周身那躁動不安、幾近暴走的毀滅波動,一點點地收斂、平息下去。
星抬起頭,金色的眼眸中光芒明滅不定,殘留著血絲與未散的痛楚,但深處卻燃起了一種更為複雜的火焰——那是理智在與瘋狂角力後,艱難勝出的證明。
她知道的。
她的同伴們,他們都還在匹諾康尼。
這座夢中之城裡,還有更多沉浸在美夢中、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的無辜人們。
她不能這麼自私。
不能因為自己的痛苦,就任由星核與憤怒將一切拖入毀滅的深淵。
看著星眼中瘋狂退潮,重新浮現出儘管痛苦卻清醒的決意,銀狼懸到嗓子眼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點,長長地、無聲地舒了口氣。
*星核獵手粗口*,帶孩子真是一項高危工作。
而另外一邊,小巷內,霓虹燈的彩光從巷口滲入,在破碎的地麵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花火安撫性地拍了拍眠眠覆蓋著冰冷甲殼的軀體,指尖傳來的怪異觸感讓她依舊有些生理不適。
這家夥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那足以讓任何正常審美體係崩潰的造型,以及之前那兩次“搭車服務”給花火帶來的心理陰影。
眠眠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隨後軀體上那數隻大大小小、緩緩轉動的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臉上。
幾隻最大的眼睛齊齊向上,用一種近乎……親昵?的眼神望著花火,瞳孔中閃爍著微弱但持續的光芒。
身體中還伴隨著一陣細微的、如同腹鳴般的咕嚕聲。
花火揉了揉後腦勺在愉塔物理說服時留下的大包,認命般地那本從流夢礁得來的一本封麵模糊、紙張泛黃的《流夢礁往返手冊》。
她借著巷口透來的微弱霓虹光,眯起眼睛。
“……迷因造物‘眠眠’,以特定情緒波動及遊離憶質為食……饑餓狀態下,眼部發光頻率加快,會表現出焦躁及跟隨傾向……投喂建議:強烈情緒殘留物、高純度憶質碎片或是純粹的喜悅。”
花火念到最後,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情緒殘留物?高純度憶質碎片?還純粹的喜悅?
她上哪兒去搞這些玩意兒?
她現在身無分文,終端被偷,連找個地方買杯蘇樂達平複一下心情都做不到!
唯一能讓彆人產生“喜悅”的,大概就是她自己此刻狼狽不堪的處境了。
“嘖……”花火煩躁地合上手冊,塞回那身已經沾了不少灰塵的和服內襯裡。她低頭,對上眠眠那幾雙充滿期待、光芒閃爍得更快的眼睛。
它餓了。
它是真的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