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銀狼在角落裡發出的微弱“唔唔”聲,表達著她可能是在抗議或者同樣震驚。
賈昇盯著卡芙卡看了幾秒,手腕一翻,短刀如同出現時一樣突兀地消失不見。
他轉身,走向房間一角的酒櫃,取出兩隻玻璃杯和一瓶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琥珀色酒液。
冰塊叮當作響,清冽的液體注入杯中。他拿著兩杯酒走回,將其中一杯遞向依舊端坐的卡芙卡。
“你的目的,我明白了。”他聲音平穩,“那麼,拿出來的籌碼呢?”
卡芙卡微微一笑,坦然接過酒杯,輕輕晃動著杯中的液體,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賈昇的臉。
“我給出的第一條建議是——不要去賽杜尼拉默星係群。”
賈昇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麵上卻不動聲色,狐疑地看著她:“那行字……是你搞出來的?”
“什麼字?”卡芙卡顯得有些疑惑,她的表情不似作偽。
賈昇盯著她看了幾秒,似乎想從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找出破綻,但最終隻是搖了搖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沒什麼,你繼續……”
然而,他的內心卻瞬間掀起了波瀾,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夢中那行警告字,不是卡芙卡的手筆?那會是誰?能在那種層麵的混亂中,將信息直接送入他意識深處的,絕非尋常存在。
卡芙卡沒有深究,她抿了一口酒,繼續用她那特有的、帶著些許慵懶和篤定的聲音描繪著那個可能的未來:
“如果你動身獨自去了賽杜尼拉默星係群。那麼為了等你,星穹列車在此後的航線會議中,會選擇距離最近的‘海洋世界’露莎卡作為下一站補充燃料。”
她頓了頓,似乎在給賈昇消化信息的時間。
“那將是一次短暫而順利的開拓,沒有任何波折。結束後,黑塔女士會離開列車,繼續她那些永無停止的實驗。而後……”
卡芙卡的聲音裡染上了一絲真實的惋惜,她輕輕歎息一聲。
“她將會迎來更早的隕落。作為博識尊的替死鬼與擋箭牌,以‘帝皇三世’之名,踏上血洗的征途。”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賈昇臉上。
“雖然黑塔女士與我們之間有點小小的過節,但在得知她那麼愛美的一個人,會與一台醜陋的機械造物融合,變成隻知道殺戮的怪物……還是不免令人唏噓。”
她微微歪頭,看著賈昇,那雙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微微眯起。
因為她自己感受不到恐懼,所以對他人的恐懼情緒格外敏感。她清晰地捕捉到賈昇握著空酒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指節微微泛白。
“你這是在害怕嗎?”卡芙卡輕聲問道,語氣聽不出是好奇還是彆的什麼。
賈昇沒有去回答這個直指內心的問題。他將空酒杯放在旁邊的茶幾上,發出輕微的“哢噠”聲,轉而反問,聲音低沉:“……過早?”
他捕捉到了卡芙卡描述中的一個關鍵時間狀語。
卡芙卡點了點頭,肯定了賈昇的敏銳:“是的,過早。”
她放下酒杯,雙手交疊置於膝上,姿態依舊優雅,但話語卻如同冰冷的判決。
“出於黑塔女士相較於天才俱樂部的其他成員,所擁有的過於崇高的道德……與人性的光輝。”
卡芙卡的語氣帶著一種複雜的意味,像是讚賞,又像是為她惋惜。
“隻要博識尊還活著,隻要那知識的圓圈封鎖依舊存在,隻要她還在探尋那些可能觸及根本的真理,黑塔女士遲早會逃無可逃。區彆隻在於,是現在,還是稍晚一些。對於博識尊而言,天才……不過是耗材。”
她站起身,走向酒櫃,動作優雅地為自己和賈昇重新斟滿酒。
卡芙卡將酒杯輕輕放在賈昇麵前的茶幾上,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而善良,或者說,尚未完全摒棄‘無用情感’的黑塔女士,向來是最好用的那一位。”
“在那個艾利歐映照的未來中,黑塔女士主動放棄了逃離的機會。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她戰鬥到了最後一刻……最終,為了降低對整個宇宙文明可能造成的風險,她選擇了與那怪物融合,成為了‘魯伯特三世’,徹底進入了博識尊為她設下的、永恒的囚籠。”
卡芙卡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般敲在賈昇的心上。她看著賈昇接過酒杯,卻沒有立刻喝,隻是沉默地握著杯子。
“至於帝皇魯伯特一世與二世的誕生原因與下場……我想參與了那麼久模擬宇宙測試的你,就無需我多言解釋了吧?”
賈昇沉默了片刻,過了好一會,他才抬起眼,目光重新聚焦在卡芙卡身上:“我需要驗證。”
“當然沒問題。”
卡芙卡臉上是十足的善解人意,“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你有很多機會可以驗證我們劇本的真實性和準確性。但是……”
她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玩味,“這樣一來,你豈不是就要按照我們預設的劇本去行動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賈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帶著些許可有可無意味的表情:“無所謂。”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卡芙卡:“你們的劇本,就一定是唯一的正確嗎?”
“很好的心態。”卡芙卡讚許般地微微頷首:“那麼最近的驗證點——在匹諾康尼這一係列事項徹底結束後,星穹列車組會收到來自仙舟聯盟「星天演武儀典」的正式邀請。
而黑塔女士,則會趁著這個時間,回到她的黑塔空間站,進行一項……覲見博識尊的機密實驗。”
她的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在實驗開始之後不久,她會抓到一名潛入空間站的「竊憶者」。正是由這名「竊憶者」,作為關鍵的引子,一步步將她引向那座最終的……囚籠與墳墓。”
聽到這裡,賈昇抬手打斷了卡芙卡的話:“等等……我有個問題。”
卡芙卡微笑著點頭,示意他可以儘管提問,同時心中掠過一絲竊喜——果然,一旦牽扯到親近之人,再冷靜的人也難免會亂了方寸。
賈昇抬手撓了撓頭發,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古怪的表情,帶著明顯的疑惑:“竊憶者?你們這出劇本,成稿時間是?”
卡芙卡雖然有些不解他為何問這個,但還是坦然回答:“沒錯,是「竊憶者」。成稿時間為上周。”
“我去永火官邸之前定的稿?”賈昇語氣帶著點難以置信,“那真是……挺遺憾的。”
他攤了攤手,用一種近乎同情的目光看著卡芙卡。
“恐怕你們得修改劇本了。空間站在我離開前剛完成最新一輪的防禦係統升級,尤其是針對無實體的目標相關的潛入手段。
現在彆說區區一個竊憶者,他哪怕就是記憶令使,也絕對——我指的是‘絕對’——溜不進去空間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