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似蒙著薄薄的水霧,程韶陽低垂眼瞼,聲音哽咽。
“那天晚上,李秋蘭就像沒事人一樣跟牌友們走了,她說時間太晚了,不好驚擾外公外婆休息,讓我安心在家裡住一晚,轉天早上就把我送回去,可就是那一晚,我認清了人性。”
程家的房子麵積不大,小區屬於老破小的範疇,那一夜,是程韶陽揮之不去的噩夢。
出發前,李秋蘭告訴她,因為她小時候就被外公外婆帶走了,家裡沒有預留她的房間。
兩室一廳的房子,一間屬於父母,一間屬於程少剛。
也不知李秋蘭房間裡藏著什麼秘密,她特意拿鑰匙來鎖了門,然後將鑰匙收到隨身攜帶的包包裡。
她叫程少剛懂事一點,把房間留給妹妹,讓他在客廳的沙發上湊合一晚。
時間確實不早了,李秋蘭走後沒多久,困意就毫不留情的向程韶陽席卷而來。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家人,程韶陽心裡打著鼓,縱然閉上眼睛,也依然睡不踏實。
破舊的窗戶縫隙裡漏進來嗚嗚的風聲,薄薄的天藍色窗簾映襯著隨風搖晃的樹影,緊閉的屋門外,時鐘的滴答聲伴著徘徊的腳步聲,讓程韶陽精神高度緊繃。
“進到屋內的那一刻,我是給房門上了鎖的,可程少剛手裡有鑰匙,他覺得我睡著了,就拿鑰匙開了門,輕手輕腳的溜了進來。”
深更半夜的,無需多言,喬雨曦很快就猜到了程少剛的用意。
雙手緊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程韶陽吸了吸鼻子,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
“到現在我都無法遺忘他那可怖的嘴臉,他跟我說不要怕,我們是一家人,他會一輩子對我好,不會傷害我,可他眼中的光,讓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喬雨曦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桌上烤熟的肉已涼透,世界仿佛靜了下來。
唇角勾勒出一抹苦澀笑意,程韶陽抬手抹掉臉上的淚,聲音很輕很輕。
“好在我是幸運的,我的哭喊聲引來了隔壁的鄰居,那位阿姨敲響了其他鄰居的門,他們將程少剛送到了派出所,陪著我在大廳等到天亮,才等來了李秋蘭。”
想也知道,李秋蘭跟警察解釋一切就是場誤會,順利將程少剛領回了家。
而後為躲避鄰居們的指指點點,李秋蘭悄無聲息的搬了家,無人知曉他們搬去了哪裡。
將程韶陽送回外公外婆身邊前,李秋蘭與她進行了一次談話。
無論時間過去多久,那些話,程韶陽都能一字不落的背出來。
“程韶陽,我希望你記住,你姓程,就算你不想承認,你也永遠是程家人,彆想著改名換姓,也彆想讓外公外婆帶你走。昨晚發生的一切,隻要你敢讓外公外婆知道,我就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被你害慘的人生,你必須償還!”
因為懼怕,直到外公外婆去世,程韶陽都沒敢將自己的遭遇講給他們聽。
而後,就像是計算好了時間,在程韶陽考上大學拿獎學金開始,李秋蘭不知從何處打聽到了她的電話號碼,以短信形式將銀行卡號發到了程韶陽的手機上。
她要求程韶陽提供贍養費,心慌意亂的程韶陽趕忙換了手機號,但一切都隻是徒勞、
無論換多少個手機號,他們都能找到她,就像是安了監控,他們就沒打算放過她。
能坦然麵對程少剛,程韶陽付出了極大的努力。
每次看到他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泰然自若,她就一陣陣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