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
雲杉公墓。
孟希撐著一把黑傘,將手裡捧著的白色菊花擺放在墓碑前。四周靜謐,僅有風雪吹動的聲響。她抬起眸子,透過傘簷,望向墓碑上女人的黑白照片。
陸毓。
五年前去世的。
癌症。
作為國際有名的腫瘤科聖手,許多晚期的病人都在陸司禦手裡得到了生機,卻偏偏沒救回他最敬愛的親姐姐。
孟希在陸宅就看見過她的照片,不管第幾次看,她都會感歎基因的強大,如果說陸承長得和陸司禦有三分相似,那這親姑姑陸毓,便和陸承有七八分像。
尤其是眉眼。
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少爺來了嗎?”
“還沒。”
“再去給少爺打個電話,不要惹先生生氣。”
“好的。”
管家和保鏢的細微對話聲落入孟希耳內,她瞥了眼著急忙慌去撥電話的保鏢,而後用餘光小心翼翼掃了眼站定在墓碑前,正彎著腰,用手帕擦拭遺照的陸司禦。
他摘了眼鏡。
沒了那層斯文冷漠的偽裝。
有那麼幾個瞬間,孟希窺見了他黑眸底下的落寞和神傷。她聽管家說過,陸司禦和陸毓兩姐弟關係特彆好,兩人相依為命,彼此為對方撐腰,攜手支起這偌大的陸氏家族。
可是。
陸承卻反感陸毓。
無比討厭她。
每年的忌日都是陸司禦幾番催促,陸承才不情不願地來到公墓上柱香。管家說,是因為陸司禦工作忙,陸承從小便由陸毓撫養教導。
陸毓很是嚴格。
從來沒給過陸承笑臉。
臨終的時候,還拉著陸承,跟他說陸家代代單傳,讓他收起叛逆和貪玩的心思,擔起家族的重任。少年很是執拗,不但連句哄人的話都不肯說出來騙騙即將離世的人,還擲地有聲地跟陸毓說,他們給他規劃的路他不走,陸家的家業他不要,氣得陸毓死都沒閉上眼睛。
祭拜儀式在半小時後結束。
管家望著墓園入口,瞥見那抹熟悉的身影,當即跑了過去,繞在陸承身旁:“少爺,您怎麼才來呢?先生都生氣了。”
黑傘底下。
陸司禦重新將金絲框眼鏡戴上,沒偏頭去看來的人,冷聲說了句:“跪著吧。”
他邁開步子走了。
管家和一眾保鏢也隨著離開。
孟希走在最後,她看了眼跪在墓前的陸承,不禁想起兩年前,韓先生告白成功的那天晚上,他們這群助力的盟友在沁園春·中餐廳喝酒慶祝。陸承和韓叔都喝多了,她隨手拿了個甜橙剝開,各自給了一半。
陸承半夢半醒。
接著那甜橙。
注視著她醉酒囈語。
他說他姑姑也會給他剝橙子,但是他姑姑一點都不愛他,隻想把他培養成一個能接陸司禦班的繼承人。他說她很好,比他姑姑對他好多了,最起碼她眼神柔和,聲音溫軟。
那晚之後,陸承便繞在她周圍。
走到哪都能看見他。
然後。
就擺了心形蠟燭表了白。
孟希抽出思緒,她徑直往墓園出口方向走,路過陸承時停了腳步,目光定格在他沾滿墓園紅色泥土和雪水的鞋底上。她將傘往前夠了幾分,遮蓋住往他身上落的白雪:“在墓地哪個角落站著呢?鞋底都是紅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