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
四月的杭州,春意正濃。
西湖如同一塊鑲嵌在江南大地的翡翠,在暖陽下泛著粼粼波光。
蘇堤之上,垂柳如煙,嫩綠的枝條隨風輕舞,仿佛在編織著春日的情網。
粉白的桃花開得正盛,如雲似霞,綴滿枝頭,偶爾有調皮的花瓣掙脫束縛,乘著微風,打著旋兒,輕輕拂過行人的肩頭,留下一抹若有似無的、清甜的幽香。
薑珩牽著舒潔的手,漫步在這如詩如畫的堤岸上。
腳下的青石板路,承載著千年的風雅,也記錄著他們此刻的溫馨。
舒潔今日身著一襲月白色暗花軟緞旗袍,勾勒出她纖細玲瓏的身姿,領口和袖口繡著淡雅的蘭草,與她清麗脫俗的氣質相得益彰。
她唇角含笑,眼波流轉,好奇地打量著湖光山色,那份純然的喜悅與滿足,如同春日裡最明媚的陽光,照亮了薑珩的心房。
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暖意融融。
時間仿佛被這旖旎的風光所挽留,腳步不自覺地放慢,隻願沉醉在這份寧靜的美好中。
湖麵上,幾隻白鷺悠然掠過,雪白的羽翼點過碧水,漾開一圈圈漣漪,與遠處幾葉隨波輕蕩的畫舫遙相呼應,構成一幅生動而和諧的水墨丹青。
薑珩側頭,目光溫柔地落在舒潔恬靜的側臉上。
陽光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跳躍,在她白皙的肌膚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心中湧動著難以言喻的感激與幸福。
眼前這攜手同遊、歲月靜好的畫麵,不正是他前世無數次在悔恨與思念中,魂牽夢縈、渴望至極的補償嗎?
是上天垂憐,給了他重來一次的機會,讓他得以親手彌補前世的遺憾,將這份失而複得的幸福緊緊握在手中。
他輕輕攬住她的腰肢,動作自然而親昵,引領著她走向湖邊停泊的一艘裝飾精美的畫舫。
船艙內布置得雅致而溫馨,小幾上擺放著清茶與幾碟精致的江南點心。
兩人相依而坐,透過雕花的窗欞,欣賞著窗外流動的西湖美景。
湖風帶著水汽的微涼和桃花的甜香拂麵而來,船艙內隻餘下彼此清淺的呼吸和偶爾的低語,享受著這難得的、隻屬於他們二人的寧靜時光。
夕陽西下,天邊燃起絢爛的晚霞,將整個西湖染成一片醉人的金紅。
湖麵波光粼粼,如同撒落了無數細碎的金箔,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薑珩挽著舒潔的素手,緩緩步下畫舫,準備沿著蘇堤返回他們在杭州下榻的蘇菀彆院。
然而,這份寧靜被一陣突兀的喧囂打破。
一群衣著光鮮、神態倨傲的年輕人,正沿著蘇堤緩緩走來。
為首一人,錦衣華服,手持一柄描金折扇,半掩著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正是舒潔三叔的獨子——舒鳴。
他目光掃過薑珩與舒潔,明顯頓了一下,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挑釁弧度,眼神中閃爍著輕蔑與算計。
身旁的跟班們見狀,也紛紛停下腳步,交頭接耳,目光在薑珩與舒潔身上來回逡巡,帶著看好戲的興奮。
舒鳴的折扇“啪”地一聲合攏,輕輕拍打著手心,每一步都刻意帶著世家子弟的派頭。
他走到近前,目光在薑珩身上停留片刻,最終落在舒潔溫婉的臉上,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愈發明顯。
“喲,這不是薑公子嘛?”
舒鳴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刻意的戲謔,“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怎麼不在洞房花燭,反倒帶著我這如花似玉的小堂妹,跑到這西湖邊吹冷風來了?”
言語間的輕佻與挑釁,如同冰冷的針尖,刺破了湖畔的寧靜。
跟班們立刻爆發出一陣哄笑,尖銳刺耳,如同烏鴉聒噪,讓周圍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舒鳴在距離兩人幾步之遙停下,手中的折扇緩緩展開,故作姿態地輕搖幾下。
扇麵上的山水畫精致,卻掩不住他眼中閃爍的寒光。
他嘴角噙著意味深長的笑,眼神在薑珩和舒潔身上流連,那目光帶著審視與侵犯,讓薑珩心中瞬間湧起一股強烈的怒意與警惕。
前世那些因舒鳴挑撥而產生的誤會與隔閡,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這一世,他早已洞悉此人的野心與卑劣。
舒鳴數次寫信到薑家,妄圖拉攏薑家勢力,聯手對付舒五爺,奪取舒家掌家大權,都被薑珩斷然拒絕。
這梁子,早已結下。
今日的偶遇,絕非偶然!
薑珩不動聲色地將舒潔往自己身後拉了拉,用身體將她牢牢護住。
他的目光如淬火的寒冰,直直射向舒鳴,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舒鳴,你我之間,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今日我與內子來此,隻為賞玩西湖美景。若無要事,請讓開。”
“內子?”
舒鳴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更甚。
他“啪”地一聲合上折扇,用扇柄輕輕敲擊著掌心,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緊張的氛圍中格外刺耳。
“薑公子這話說的,倒顯得我多管閒事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踱步,逼近兩人。周圍的跟班們心領神會,默契地散開,形成一個半包圍圈,將薑珩和舒潔困在中間,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夕陽的餘暉透過柳枝縫隙,斑駁地灑在舒鳴臉上,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映照出他眼底的陰鷙與傲慢。
他停在薑珩麵前,挑釁的目光掃過薑珩緊繃的下頜,最終落在舒潔溫婉卻帶著一絲緊張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厭惡的邪笑。
突然,他折扇猛地一收,扇尖直指舒潔的方向,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輕佻與傲慢:“早就聽聞我這小堂妹才貌雙絕,是吳合鎮的一顆明珠。今日一見,嘖嘖,怎麼倒像是被妹夫金屋藏嬌,深鎖閨閣,難見真容啊?”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身後那群眼神猥瑣的跟班,提高了音量,“不如這樣,讓小堂妹隨我們去遊湖,也讓我這幫兄弟開開眼,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江南佳人風采?如何?”
這番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
那赤裸裸的侮辱與挑釁,讓周遭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薑珩的臉色瞬間陰沉如鐵,眼中怒火翻騰,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緊握著舒潔的手,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卻又在瞬間意識到,轉為一種傳遞力量與保護的緊握。
舒潔雖然緊張,身體微微顫抖,但感受到薑珩掌心傳來的堅定與守護,她心中的恐懼被一股暖流取代。
她挺直了脊背,依偎在薑珩身旁,清澈的眼眸中閃爍著不屈與堅定,無聲地表達著對丈夫的信任與支持。
舒鳴身後的跟班們見狀,更加肆無忌憚地哄笑起來,口哨聲、汙言穢語夾雜著推搡的動作,如同群魔亂舞,試圖用更下作的方式激怒這對璧人。
原本悠然自得的湖光山色,被這突如其來的惡意徹底玷汙。
陽光似乎也嫌惡地躲進了雲層,湖麵上驚飛的水鳥留下倉惶的漣漪。
薑珩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劍!
他將舒潔更緊地護在身後,緩緩轉身,直麵這群不速之客。
挺拔的身軀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散發出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他的目光如冰錐般掃過每一個跟班的臉,那是一種無聲的警告,更是一種前世今生積攢的怒火與守護誓言的宣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陣突如其來的湖風卷起水汽與落花,帶著涼意拂過眾人臉龐。
舒潔被這涼風激得微微一顫。
薑珩立刻將她緊緊攬入懷中,用自己的胸膛為她抵擋一切風雨。
舒鳴看著薑珩那如同護崽猛獸般的氣勢,以及舒潔眼中毫不掩飾的依賴與信任,嘴角那抹挑釁的笑容終於僵硬地收斂了幾分。
但他骨子裡的傲慢並未消退,隻是換了一種方式。
“嘖,無趣!”
他撇了撇嘴,故作輕鬆地揮了揮扇子,“開個玩笑罷了,小堂妹莫要見怪。”
他目光轉向薑珩,帶著一絲皮笑肉不笑的意味,“薑公子,按輩分,你可得叫我一聲大舅兄呢!哈哈哈……”
他乾笑幾聲,帶著那幫依舊嬉皮笑臉的跟班,大搖大擺地從薑珩身邊擦肩而過,揚長而去。
那刺耳的笑聲,如同跗骨之蛆,久久回蕩在湖畔。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如同熔金般灑在西湖的波光之上,將歸途染成一片溫暖的金紅。
薑珩與舒潔並肩走在略顯匆忙的板路上,彼此緊握的手卻傳遞著無聲的安慰與默契。
街旁的老柳在晚風中輕搖,遠處孩童的嬉笑聲傳來,衝淡了方才的不快,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