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劉乾事的回信?”
知青點的土坯房裡,趙剛正蹲在灶台前啃窩頭,玉米麵渣掉了一衣襟。
“他說今天可能有省教育廳的消息。”
“先去縣城辦手續,順路去郵局等。”
許成軍把草帽往頭上一扣,帽簷壓得很低。
“早一天辦利索,心裡早踏實。”
不是耍帥,是這天不壓低點,臉能曬禿嚕皮!
“俺跟隊長請假了,陪你去公社。”
他把最後一口窩頭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
“順便去供銷社給俺娘扯塊布,她的褂子爛得露胳膊肘了。”
往公社走的路上,又路過了那顆老槐樹。
那是1978年的秋末,天已經涼透了。
駐隊乾部的嗓子破鑼一樣,
“集體地才打三百斤,你這畝地收四百五?”
許成軍當時就站在第三排。
看著王奎老漢被兩個民兵按著肩膀,頭埋得很低,露出的後頸全是青筋。
...
會開了兩個鐘頭。
散會時,許成軍看見老漢的小孫子蹲在槐樹下,眼淚掉在土上,洇出一個個小坑。
“後來才知道,”趙剛的聲音很輕,“王奎老漢把多收的麥子,偷偷分給了隊裡最窮的三家。”
許成軍沒說話。
他想起昨天去倉庫盤點時,王奎老漢正蹲在角落裡翻曬麥粒,背比去年更駝了,咳嗽聲像拉風箱。
看見他進來,老漢趕緊把手裡的小布袋往身後藏。
郵電所的櫃台後,老郵遞員正用算盤記賬,算珠打得劈啪響。
“許成軍?”
他抬頭推了推老花鏡,從抽屜裡抽出個牛皮信封,“縣文化館寄來的,昨天下午到的。”
信封上是劉乾事的筆跡,右上角畫了個小小的對勾。
許成軍的心猛地一鬆,拆開信封,裡麵隻有一張便條:
“省教育廳高教處王副處長已打過招呼,提我名字即可。”
最後那句下麵,劉乾事畫了道粗粗的橫線。
他呼了口氣。
萬事開頭難!開了好頭後麵都簡單了!
但願吧!
從郵電所出來,太陽已經爬到頭頂。
文教局的張股長是個矮胖的中年人,看見許成軍手裡的推薦表,眉頭先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