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在牆壁旁顯出身影,正是國子監祭酒權頂天。他的唇角溢血,目光陰森的看著墓前的兩人。
而隨著二皇子的血液塗門,那扇‘玄青石’墓門也發生了變化,在門的中央處縮入一個方形孔洞。
真如則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個血色方印,嚴絲合縫放入到孔洞當中,於是整個墓門,都發出了‘哢嚓擦’的聲響。
虞見濟凝神注目,發現那血色方印的氣息,與自己心血相係。
他一瞬間,就想到了真如從自己體內抽取的那些血液。
“我對權祭酒的學問,一直都是很佩服的,如果可能,我希望在登上大寶之後,冊封權祭酒為我的帝師。”
真如歎了一聲,背負著手看向權頂天:“可你們這些真正的儒人,就是這副臭脾氣。明知大勢已去,還要垂死掙紮,你看現在的形勢,你們哪裡還有挽回局麵的可能?還請權祭酒看在江南——”
真如的語聲未落,就微一凝眉,看向了他們的右側,隨後就眼現出錯愕之意。
隻見他來時的那扇機關暗門,正在緩緩打開。
“居然跟來了?”真如訝異的一聲呢喃,隨後一聲冷哼:“真是廢物!”
權頂天與二皇子虞見濟,也順著他視線看了過去。這一刻二人的眼中,都含蘊著強烈的期冀之意。
這地宮內的形勢確已至山窮水儘,如今唯一能夠指望的就是外援。
可當暗門打開,李軒當先一步穿梭入內。權頂天與虞見濟兩人的眼神,都齊齊一暗。
他們驚訝於李軒,居然能夠出現在此,卻不認為李軒的到來,能夠扭轉這裡的局麵。
可下一瞬,一個含著無儘寒息的身影,隨後穿飛入內。他身似電光,隻往這墓室照了一眼,就驀地一戟轟砸在那騰蛇的軀體上。
冰雷交融,那磅礴寒力將這巨大騰蛇直接封凍,然後龐大的雷霆,又將之炸為冰塵。
可地丞解坤隨後就化為人形,一身赤焰燃燒,出現在懸空而立‘旱魃’的身下。他唇角含著冷笑,目視著那手持方天畫戟的昂藏身影。
“冰雷神戟,江雲旗?”
“含韻,你現在如何了?”
江雲旗首先看了江含韻一眼,發現後者除了衣物損毀,大致無恙之後,就又望向赫連伏龍。隨後他就皺了皺眉,後者隻餘殘軀,此時似乎連肉身恢複都很費力,分明已是元氣耗儘的模樣。
他皺了皺眉,抬手將一壺靈香四溢的漿液,朝赫連伏龍灑了過去,然後就轉過頭,神色凝重的看地丞解坤,還有空中的旱魃。
此時的紅衣女鬼,已經將無數的血色絲線伸展過去,可她的陰煞,卻完全不是那元陽之力的對手。在旱魃的七丈之外,不斷被燒灼,被融化。
“完了!完了!”聽天獒看著天空的‘旱魃’,麵色無比的沮喪:“這雖然還沒完全轉陽,卻已跨過天位的門檻。這下好了,我們都得完蛋——”
“閉嘴!”
李軒眼神冷冽,直接一掌拍在聽天獒的頭頂,他一邊凝神看著天空中散著宛如太陽般的旱魃,還有那墓門前的真如兄妹與虞見濟;一邊將身後那圓盤中的銀絲,四麵八方的散開,儘量覆蓋到這地宮的每一個角落。
他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上百個念頭,尋思著挽回局麵之法。
也就在這刻,李軒隱隱聽見那護龍閘之外,似乎有人在誦讀著《詩經》。
這聲音他很熟悉,似乎是——龍睿?
李軒的眼中,頓時現出了幾分亮澤:“權祭酒!你現在能否號令外麵的五千學子,在護龍閘外誦讀正氣歌?”
“可倒是可以!”遠處的權頂天眼神遲疑:“不過這地方已被護龍閘隔絕——”
可說到這裡的時候,權頂天卻心神微動。想起了李軒手中的‘文山印’,他沒法隔著護龍閘,與那五千監生聲同氣應,可身為理學護法的李軒卻未必不可以。
思及此處,權頂天的瞳孔頓時閃現出了一抹亮澤:“我這就吩咐他們,最多隻需等二十個呼吸。”
此時的真如,已經往李軒注目過來:“理學護法?浩然正氣?”
在這一刻,空中的旱魃,也用冷漠無情的目光,朝著李軒的方向注目。這使得李軒周圍一丈區域內的溫度迅速上升,那灼熱的高溫令地麵的金磚,甚至更下方的岩石都為之融化。可李軒卻提前一個閃爍,到了二十步外,脫離開旱魃的視線。
後者又將數道灼熱的赤紅射線打出,追擊著李軒。可後者的身影卻隨即閃逝,以讓人目不暇接的速度,變幻著方位。
此時他的速度,竟隱隱有紫蝶妖女變幻萬千的意味,隻以速度而言,甚至還淩駕於其上!
“這個速度?”後方跟隨進來的玄塵子就看呆了眼。他癡怔了片刻,就一聲驚歎:“不愧是李都尉——”
他以為在天位之下,紫蝶妖女的遁法之速,已經是極限了。那位兼修的‘火’,‘光’二法,本就是世間最快的法門。
可今日的李軒,卻是刷新了他的認知。
真如與‘長樂’的麵色,則逐漸青冷。他們發現‘旱魃’轟出的焰火,無論怎樣都沒法追及到李軒的身影。就連她的視線,也沒法將之捕捉。
此時那墓門已經打開,裡麵卻露出了第二扇閘門,而就在‘長樂’提著虞見濟,用他的血液塗門之際。
真如忽然心中一凜,感覺到了極致的危險。然後他就見一道雷光幻化,一道刀光在極近的距離穿刺過來,一瞬間就破開了他的護身佛法‘金剛神咒’。
而真如雖是極力的避讓閃躲,卻還是被那刀鋒刺入右胸。
奇怪的是,對方明明用的是雷法,可刀鋒之上含蘊的卻是極致的寒力,讓他的五臟六腑都在瞬間凍結。
“李軒!”
真如為之暴怒,他從袖中取出了一把金剛鐧,朝著李軒猛砸過去。可金剛鐧擊中的卻隻是幻影,李軒一擊中的,就遠揚十丈,同時將懷義刀信手一甩,灑出了漫天冰屑。
他冷眼著看真如:“解決旱魃可能有點困難,可我尋思著,解決你這個禦控她的人,卻還是能辦得到的!今日爺就讓你見識一番,什麼叫做‘超導’。”
也在這刻,他袖中的‘文山印’嗡然震鳴。
這是那五千國子監生,已經開始在護龍閘外誦讀正氣歌。
真如此時則隻覺自己胸中的寒力頑固無比,難以融合,他用吃人般的目光看李軒:“九幽絕寒?”
——不止是這種頂級的寒煞,李軒是將自身的刀意與浩意融入了進去,使他的五臟六腑都如萬古恒冰,難以融化。
這逼使真如不得在五臟六腑之外,再造臟腑。同時他探手一招,使那旱魃的軀體,驀然下降兩丈,接近地麵。
同時一股磅礴浩瀚,無窮無儘般的元陽炎力,自旱魃的體內爆發了出來,覆蓋全場。使得整個地宮的溫度,再次迅速攀升。以至於那四麵的牆壁也開始融化。
“遁法無雙又如何?”真如的麵色無比猙獰:“我讓你逃無可逃!”
“那可未必——”
李軒的身影,依舊是幻化不定。而此時紅衣釋放出的《正氣歌》卷軸,已經懸在他的身後。
“昔日蒙兀人為使文忠烈公屈服,對其使用水,火,土,穢等七種秘法,意圖蝕其正氣。文忠烈公卻言,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之後厲時二年,都分毫無恙——”
此時不但他的體溫依舊如常,那圓盤散出的寒絲,也依舊冰寒如故,不受那灸熱炎力的影響。
也就在這一刻,真如的一隻右臂忽然毫無預兆的斷裂。這次則是純粹的雷霆刀影,炸開了真如的大片血肉。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於此同時,李軒在三丈之外一抖長刀,將刀身沾染的血肉儘皆震開。
“注意了,下一刀,我可能會斬斷你的脖子!”
這一刻,‘長樂’公主一陣心神恍惚,而她挾持在身前的虞見濟,則是眼現著驚喜之色。
玄塵子震撼之餘,發現自己完全插手不進去,這兩人的交手就仿佛是神仙打架,超出他的能力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薛雲柔,以‘玄冥至陽梭’將殘存的六道司與禦營將士送出到了暗門之外後,然後隻能站在邊角處,用眼乾看著。
而此時在玄塵子的身側,一個隻有指頭大小,道袍打扮的老者,也在看著眼前戰局。他的神態萎靡不振,眼中卻精光灼灼:“真是神奇的法門,不意冰雷交融之後,竟有這般的神威!”
玄塵子則有些擔心:“可要為此這樣的神速,怕是要損耗許多真元,他現在的修為,未必就跟得上。”
就比如他,修行《無垢寶典》之後的確身速大增,可相應的,為維持這速度,也需損耗大量的法力。
“恰恰相反!”道袍老者搖著頭,語含驚歎:“你大概無法相信,他現在的真元損耗,是近乎於零!”
“怎麼可能?”玄塵子瞳孔怒張,無法置信的看向肩側這位以一指殘軀,僥幸存活的張副天師:“哪裡可能有這種事情?這不合情理!”
“雜種!”墓門前的真如則已是目眥欲裂,他一聲怒吼。他將那旱魃直接招到了自己身前,然後驀地一口鮮血吐出,灑在了旱魃身上,使得那旱魃身周的炎火,溫度再次劇增。
而此時在更遠處,江雲旗終於等到了赫連伏龍的軀體複原。
當這位伏龍先生的頭顱複原如常,就立時語含感激道:“多謝江兄。”
此時的他雖仍無再戰之力,可至少不會在一兩擊之內被殺死。
“應該的!”
江雲旗點了點頭,然後望著對麵的地丞解坤道:“解學士,想必你現在也已恢複?”
“差不多了,等了這麼久,我現在的實力已恢複全盛。”
地丞解坤微微笑著:“不過這可不是明智之舉!尤其是在這孝陵墓中,”
此時他周身的烈焰,正與遠處的旱魃遙相呼應,一身上下也現出了火色的鱗片,甲胄一般覆蓋身軀、
——不知何時,這孝陵龍氣對他修為的壓製,已經趨近於無。
“究竟是否明智,不是你說了算。”
江雲旗搖著頭,然後抬起了他的方天畫戟:“正如小軒所說的,接下來,我會讓解學士你見識一番,什麼叫做‘超導’!”
此時他的身影,驀然化作雷光爆閃。然後就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那裹挾滔天電流的方天畫戟,將地丞解坤的軀體轟成了揮碎,爆散開漫天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