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弘看著前方一片腥風血雨,屍山血海,不禁麵色抽搐,眼現出一抹痛心不忍之色。
——這些都是大晉的忠勇將士,此時卻因這場內亂葬身於此。
“冠軍侯!”商弘眼見李軒手按著刀,側目往他看了過來,他不禁苦笑:“我不是想為那些逆賊說話,隻是想請冠軍侯為大晉多保留些元氣。這些衛所將士,未免太可惜了。”
“商學士此言居心不良!此時雙方勝負還在未定之數,哪裡有什麼留手的餘地?”
李軒一聲冷哼,卻還是將右手從腰刀上挪開。
他想自己如果不是想給大晉保存幾分元氣,早在承德千戶所的時候,他就會將商弘這個心向沂王虞見深的隱患除去。
“所謂慈不掌兵!本侯如果現在留手,隻會讓更多的人死難於此!且本侯現在要負責的,是我麾下神機營將士的性命生死,而不是這些從賊的衛所軍。”
他想現在不將衛所軍快速打崩,任由他們繼續滯留於戰場上,隻會造成更加慘烈的死傷。
商弘愣了愣,然後苦笑:“冠軍侯說得對,這是以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是商某愚昧了。”
他想這位冠軍侯真是意誌如鐵,難以撼動!
而就在短短不到兩百個呼吸內,那河岸旁就已倒下將近兩萬具屍體,所有的衛所軍陣都處於崩潰散亂的狀態,許多軍陣後方,更是出現大麵積的潰逃。
梁亨早有預計,提前令梁彪率督戰隊封堵。
‘京營都督僉事’馬麟那邊又及時抽調了四個五軍營的團營,總數四萬餘人回援,其中的一萬人已經就位,都在梁亨軍令下,堵塞於衛所軍的後方。
梁彪性格狠辣無情,霸道桀驁,對於所有逃兵毫不留情,直接就在陣前將之斬殺。
可他隨後就發現這封堵根本沒用,那些潰逃將士,他們殺不勝殺。
隻因那神機左右營槍彈齊射的殺戮效率,超出了督戰隊與京營的數倍!
這兩邊都是死,選擇生機更大的一方,是所有人的本能。
這些衛所軍被逼得急了,甚至反過來刀兵相向。十餘萬軍馬潮水一樣的逆衝,使得梁彪指揮下的三千督戰隊與一萬京營在頃刻間被衝得七零八落。
如果不是這些衛所軍將急於逃命,他們甚至會被直接淹沒於亂軍當中。
“怎會如此?這,這,怎會如此?火槍之利,竟至於斯?”
戶部尚書蕭磁看著那潮水一樣的潰軍,不由麵色發白,雙手微顫。
他始終難以相信,河畔的二十五萬大軍,會在一刻時間內,被數量隻有他們五分之一不到的神機營徹底打崩。
旁邊的梁亨,則冷冷的瞪了蕭磁一眼:“蕭尚書何至於此?衛所軍雖潰,可我軍仍有勝算。隻需我們的具裝鐵騎衝過去,定可一錘定音!還請蕭尚書全力助我。”
此時他們兩人已經不在先前的山丘上,而是各自策著地行龍,奔馳於冰麵之上。
在他們的後方,則是一萬三千具裝鐵騎,還有梁亨從京營與衛所軍搜刮的九千騎軍。
在一刻之前,梁亨就已經預判到了衛所軍的潰散,所以提前統率騎軍出擊。
他沒有選擇預定的突擊路線,而是讓所有騎士在戰馬的馬蹄下蒙了一層粗布,然後往潮白河的上遊處繞了一個大圈。
他們從‘白碇橋’的北麵越過那數裡河灘,然後沿著河道往下,穿過了‘白碇橋’的橋孔,殺向了神機營陣列的側後方。
就在穿過橋孔的時候,梁亨看向了被李軒布置於‘白碇橋’東側橋頭位置的一萬八千薊州騎軍,不禁唇角微抽。
他現在的挫敗感更加明顯,感覺自己的每一步,都在李軒的預測中。
岸上的這一萬八千薊州騎軍已經轟然雷動,從河岸上洶湧而下。他們馳入到了河道冰麵,並在極短的時間內加速到極致,氣勢如虹,狂猛霸烈。
這顯然是準備從旁側擊,截殺他們的側翼。
可梁亨無可奈何,他隻能采用這種方法避開神機營正麵的槍林彈雨,避開那寬達數裡的河灘軟地——這無非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如果從正麵突擊,他們隻會在河灘上損失更多軍馬。
不過梁亨依舊有著強大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具裝鐵騎,隻要衝擊到那些神機營的前方,就足以鎖定戰局。
李軒也早就注意到這支騎軍的動向,他在前方衛所軍被全數打崩之後,就神色從容的一揮馬鞭。
“右翼與中軍即刻變陣!往北麵迎敵,采用空心方陣,斜線陣列!所有火炮轉向,瞄準北麵白碇橋方向!”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位於右翼與中軍的神機營二萬八千名將士,足足六十九個線列陣,再次踏著整齊的步伐變換陣型。
他們從容不迫,在潮白河的河麵上拉開了一條九十度的傾斜隊列,以一座座無比整齊的空心方陣,麵朝著奔馳過來的具裝鐵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