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下的風鈴被吹得零落作響,帶著股透骨的涼意。
味真館依舊閉門歇業。
後院灶房裡,戚蘿正就著一盆醒好的麵團,手指翻飛。
麵粉選用昨日新買的江淮軟粳米磨的,摻了三成小麥粉,揉得光滑軟硬適中,此刻正用濕布蓋著餳發。
阿桃在一旁的小杌子上,仔細地剝著蝦仁。
青蝦是清晨漕碼頭剛卸的貨,活蹦亂跳,買回來用冰水鎮著,此刻一顆顆剝出來,蝦仁如玉,丟進一旁的青花碗裡,透著股鮮靈勁兒。
另有一小盆發好的黑木耳,肥厚潤澤,和幾片撕好的黃心白菜葉擱在一處。
“姑娘,這蝦仁真透亮。”
阿桃拈起一顆,對著光看了看。
“漕運碼頭孫老四的貨,他家的船直通南邊,貨色比魚市的新鮮兩分,價卻一樣。”
戚蘿手下不停,將餳好的麵團搓成長條,手起刀落,切成均勻的小劑子。
“您如今連哪個攤販的貨色都門清了。”阿桃抿嘴笑。
“吃飯的營生,不上心怎麼行。”戚蘿取過劑子,兩個手掌一合,熟練地搓揉起來。
劑子在她掌心很快變成一根根小指粗細、寸許長短的麵條棍,隨後又被指甲快速掐成指甲蓋大小、顆粒均勻的麵疙瘩。
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顆粒紛落如雨,竟無一個大小不均。
“嘩啦——”
一鍋熱水早已燒得滾沸,白汽喧騰。
戚蘿將掐好的麵疙瘩儘數傾入鍋中,用笊籬輕輕推散,防止粘連。
麵疙瘩在沸水裡沉浮,漸漸變得透亮凝實,熟透後立刻撈出,浸入旁邊備好的涼水盆中,激出韌勁。
“滋啦——”
鐵鍋燒熱,一勺底油滑鍋,油熱後,先磕入兩個雞蛋,快速劃散炒成金燦燦的蛋碎,盛出備用。
就著底油,下蔥薑末爆香,隨即倒入瀝乾水的蝦仁,旺火急煸。
蝦仁遇熱瞬間蜷縮變紅,香氣“轟”地一下竄起來。
緊接著倒入木耳和白菜幫子,翻炒幾下,再將過了涼水的麵疙瘩瀝乾水分,儘數倒入鍋中。
鍋鏟翻飛,力道均勻,讓每一顆麵疙瘩都裹上油光,與配料混合。
鹽、少許醬油調味,最後倒入炒好的蛋碎和嬌嫩的白菜葉,再撒上一把切得細細的青蒜苗。
最後猛火顛炒幾下,讓鍋氣徹底激發所有食材的香味。
“出鍋。”
一大盤熱氣騰騰的三鮮炒疙瘩端上了小桌。
麵疙瘩油潤彈牙,吸飽了蝦的鮮和蛋的香。
蝦仁脆嫩,木耳爽脆,白菜清甜,蛋碎蓬鬆。
青蒜苗更是畫龍點睛,帶來一抹辛辣的生機。
色彩分明,香氣撲鼻。
阿桃盛了兩碗小米粥,兩人就著小菜,安靜地吃了起來。
食物的暖意驅散了秋寒,也稍稍安撫了連日來的驚悸。
“姑娘,”阿桃小口嚼著疙瘩,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那信……咱們就真的不理了?馮掌櫃他……”
戚蘿夾起一筷炒疙瘩,神色平靜:“理他做什麼,他送來這信,不是真想教我什麼行規,更不是怕我‘明珠蒙塵’。”
她頓了頓,聲音清晰冷靜。
“他是怕了。”
“怕了?”阿桃不解。
“嗯。”戚蘿點頭,“郡主出手敲打了他勾結的官員商戶,宋公子和沈官爺盯著趙三的賭坊,他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使不出來。夜襲失了手,官府又加強了巡夜。他奈何不了我們,所以才寫這信,想嚇住我,讓我自己亂了陣腳,主動退縮,或者……慌不擇路之下,去找他‘討教’,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