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一心寵物醫院”的鐵皮屋頂上,發出戰鼓般的悶響。
午夜的城市早已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雷暴徹底清洗,霓虹燈的光暈在積水中化開,顯得模糊而詭異。
後廚裡,林小滿正蹲在角落,用一次性筷子扒拉著餐盒裡最後一點魚香肉絲炒飯。
冷掉的米飯粒粒分明,帶著一股油膩的涼氣,但他吃得津津有味。
這是他一天唯一的正餐。
作為這家寵物醫院的特聘訓犬師,他白天的工作就是和那些精力旺盛得像裝了永動機的狗子們鬥智鬥勇。
“嗡……嗡……”
口袋裡的老式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
林小滿皺了皺眉,油膩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開,來電顯示是一串亂碼,根本沒有號碼。
他按下了接聽鍵,聽筒裡卻並非他預想中的電流雜音。
“喵……救……”
一個斷斷續續、氣若遊絲的聲音傳來,既像貓咪瀕死的哀鳴,又夾雜著一絲模糊不清的人類話語。
聲音被狂暴的雨聲和電流乾擾,顯得格外陰森。
林小滿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他把手機湊近耳朵,又聽了一遍,那聲音依舊頑強地重複著,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深淵裡艱難地爬出來。
“搞什麼鬼?現在連人工智能詐騙都這麼卷了?還學會裝貓叫博取同情心了?”他自嘲地嘟囔了一句,隨手就要掛斷。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屏幕的瞬間,他的動作凝固了。
那一聲“救”字,帶著一種無法偽裝的絕望和痛苦,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沉默了三秒。
“媽的……”林小滿低聲咒罵了一句,將餐盒往地上一丟,猛地站起身。
他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萬一……萬一真是一隻剛出生的小貓被衝進了下水道呢?
“老子好歹是訓了十年狗的人,對動物負有基本的道德義務。”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瘋長。
他抓起掛在牆上的深藍色雨衣,甚至來不及拉上拉鏈,就一頭衝進了潑天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了他的頭發,順著脖頸流進衣領。
醫院後巷,那隻常年滿溢的垃圾箱在閃電的映照下,像一頭沉默的巨獸。
電話裡的聲音似乎就是從這個方向傳來的。
他打開手機手電,微弱的光柱在雨簾中艱難地穿行,最終定格在垃圾箱旁的一堆廢棄紙板上。
那裡蜷縮著一個身影。
不是貓。
是一個少女。
她渾身濕透,單薄的連衣裙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輪廓。
烏黑的長發像海藻一樣黏在臉上和肩上,不斷滴著水。
她赤著腳,就那麼踩在一片碎裂的啤酒瓶玻璃上,腳下已經滲出暗紅的血跡,可她仿佛毫無知覺。
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縮。這是什麼情況?離家出走?還是……
他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兩步,試圖看清她的臉。
就在這時,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夜空,短暫地照亮了整個後巷。
少女似乎被光線驚動,猛然抬起了頭。
那一瞬間,林小滿的呼吸停滯了。
被濕發遮擋的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但那雙眼睛,卻在閃電的光芒下,泛著一種非人的、詭異的燦爛金光。
那不是美瞳能達到的效果,更像兩顆燃燒的黃金,充滿了警惕、野性和……恐懼。
“彆過來!”
她開口了,聲音嘶啞而尖銳,像是貓咪被踩到尾巴時發出的炸毛嘶鳴,充滿了攻擊性。
林小滿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那個詭異的電話,這雙金色的瞳孔,還有這非人的聲音……一個荒誕的念頭脫口而出:“你……是隻貓娘?”
話音未落,他頭頂的空氣突然被一種令人牙酸的嗡鳴聲撕裂。
“嗡嗡嗡——”
那聲音像是成千上萬隻憤怒的馬蜂,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
林小滿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
數十架巴掌大小的人工智能偵察無人機破開雨幕,懸停在半空中。
它們通體漆黑,外形酷似金屬蜻蜓,前端的複眼式鏡頭閃爍著冰冷的紅光。
數十道紅色的激光束從鏡頭中射出,精準地交織在一起,最終彙聚成一個光點,死死鎖定了少女的額頭。
“清道夫!”林小滿的腦子裡“轟”的一聲。
自從三年前人工智能叛亂、被人類強行鎮壓後,這些“清道夫”無人機就接管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它們是新秩序的眼睛和爪牙,唯一的任務就是清除所有被判定為“異常”的生物信號。
它們高效、冷酷,絕不失手。
沒有時間思考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林小滿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向前一撲,用自己的身體將那名少女死死護在身後,擋住了那些致命的紅光。
無人機冰冷的機械結構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覺到它們扇動的微型旋翼帶起的勁風。
怎麼辦?
跑是跑不掉的,它們的紅外鎖定係統能追蹤任何高於環境溫度的熱源。
他的目光在驚惶中飛速掃視四周,猛地定格在了不遠處的醫院門口——那裡擺著一台給流浪貓狗用的自動投喂器!
他記得下午才給裡麵加滿了狗糧!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瞬間在他腦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