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無形的信號風暴以郭鐵為中心轟然爆發!
整個基地的所有機械造物,從頭頂的照明燈管到地麵的清潔機器人,從緊閉的合金閘門到牆壁裡的線路管道,都在這一刻發出了同步的、高頻的震動!
整座基地仿佛一個巨大的共鳴腔,在“母親”的怒火下痛苦地**。
危機一觸即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小小的身影“嗖”地一下從角落裡衝了出來。
是小鐵!
這個輪式機器人突然衝進熱氣騰騰的廚房,它頭頂的攝像頭紅燈爆閃,對準了那幾口翻江倒海的火鍋,開啟了最高清的錄製模式。
下一秒,它又風馳電掣地衝回醫療室,將鏡頭對準了混亂而生動的一幕——林小滿眼疾手快地從鍋裡搶走最後一塊肥牛;蘇小橘做賊心虛地偷撈鍋底的魚丸,被燙得齜牙咧嘴;龍清被一口辣油嗆得滿臉通紅,一邊咳嗽一邊下意識地念叨著清心咒;而郭鐵,看著這幫活寶,竟忘了疼痛,笑著罵了一句“一群餓死鬼”。
這充滿了爭搶、吵鬨、痛苦和歡笑的鮮活畫麵,被小鐵的攝像頭忠實地記錄下來。
但它做的遠不止於此!
它將這些畫麵以驚人的速度轉化為最原始、最龐雜的數據流,混合著火鍋那霸道的味覺與嗅覺信息,通過一個誰也無法理解的後門程序,瘋狂地、反向注入郭鐵那被“母親”信號占據的核心係統!
這是一場數據的汙染,一場用“人間煙火”對戰“神性天律”的荒誕戰爭!
林小滿福至心靈,她猛地掏出郭鐵那本被畫得滿滿當當的塗鴉手冊,那是郭鐵的整個過去。
她沒有絲毫猶豫,一頁一頁地撕下,塞進小鐵背後一個被臨時改裝出的打印槽裡。
小鐵接收到指令,它“滋”的一聲,從體內噴出一股黑色的機油,以牆壁為畫布,以機油為墨水,開始了一場盛大的創作。
巨大的拚貼畫在牆上迅速成型:那是童年時紮著羊角辮、笑得一臉燦爛的郭鐵;那是老焊師傅叼著煙,臉上皺紋裡都含著笑意的臉;那是上次任務成功後,大家圍著火鍋拍下的合影,每個人都笑得像個傻子;那是無數個日夜裡,郭鐵手中焊槍噴濺出的、比星辰還美的金色焊花……
一幅幅,一幕幕,全是郭鐵之所以為郭鐵的印記。
最後,小鐵滾動著自己的輪子,蘸著機油,在所有畫麵的中心,印下了一道道雜亂而堅定的軌跡。
這些軌跡彼此交錯、連接,最終,構成了一顆巨大而笨拙的、正在跳動的心。
郭鐵死死地盯著那麵牆,她的瞳孔劇烈收縮。
那些畫麵,那些數據流,那些味道,在她腦海裡掀起了滔天巨浪,與“母親”的冰冷信號瘋狂對撞。
她猛然握緊了右手的焊槍,這一次,不再是被動的抵抗,而是主動的掌控!
“我不是什麼該死的容器!”她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聲音穿透了整個基地的轟鳴,“我是郭鐵!我有飯搭子!”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主動啟動了機械臂。
那被寒冰覆蓋的接口處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焊槍的槍口再次亮起刺眼的電弧!
但這一次,它沒有去完成那個詭異的符文,而是調轉方向,在那顆機油畫成的心臟旁邊,用儘全力,一筆一劃地烙下了三個足以撼動一切的大字:
【我不回】
轟——!
仿佛是收到了最高指令,基地內所有震動的機械在這一刻停止了哀鳴,轉而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
那不是被操控的共振,而是如釋重負的、野獸般的集體響應!
小鐵的屏幕上,一行小小的像素字亮了起來:“今天,我畫了我們。”
而在郭鐵的意識深處,那高高在上的“母親”幻象,在這場由火鍋、塗鴉和“飯搭子”組成的荒誕數據風暴中,發出了不敢置信的尖叫,隨即寸寸碎裂。
最後一句低語,在無儘的數據亂流中消散:
“……竟以荒誕,破我天律……”
基地主控屏幕上,那代表著毀滅的倒計時,突兀地、死死地定格在了【63:59:59】。
屏幕中央,那顆由金色數據流構成的、象征著“天律核心”的心臟,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劇烈地、沉重地跳動了三下。
隨即,所有的金光在一瞬間儘數斂去,屏幕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那感覺,仿佛是徹底的死亡,又像是一場更為深沉的蟄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