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焦糊味混雜著詭異的鮮甜,在漆黑的隧道中彌漫開來。
蘇小橘虛弱地癱坐在冰冷的油氈布上,蓬鬆的尾巴不安地抽搐著,剛剛還金光四射的瞳孔,此刻已恢複成深邃的墨綠色,隻餘下點點未散儘的金色碎屑,仿佛熄滅的星辰。
林小滿的心跳尚未平複,他緊緊將貓咪摟在懷中,手腕上那塊老舊腕表的金色心形圖案,依舊隨著他急促的呼吸,明滅不定地同步跳動著。
“滋滋……”
清潔機器人小油滑到他腳邊,屏幕上用最簡潔的像素點,打出了兩個血紅的大字:“快走。”
話音未落,一道乾瘦的身影從地鐵站台的陰影立柱後閃出。
是阿辣婆,她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愈發凝重,手中常年盤著的那串花椒手串,此刻也停止了轉動。
“你搞砸了‘忠誠覺醒味’的儀式。”她壓低了聲音,嘶啞的嗓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味裁者’不會放過任何膽敢挑戰他味覺秩序的人。但他現在更想得到的,是你——一個能嘗出腐陳皮裡隱藏信息的活體樣本。”
阿辣婆的眼神銳利如刀,她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隧道深處,那裡,隱約有幾點頹敗的霓虹燈光在閃爍,如同地獄的引路燈。
“去‘泡麵神壇’,”她說道,“找到老醬。他手裡有三十年前大斷網時代遺留下來的味譜殘卷,那上麵,或許有對抗味裁者的線索。”
沒有多餘的廢話。
林小滿抱起蘇小橘,小油在前麵用微弱的燈光引路,三人一機一貓,迅速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暗隧道中。
隧道壁上布滿了光怪陸離的塗鴉,有巨大的泡麵桶、扭曲的味精分子結構,還有用各種湯汁乾涸後留下的深色汙漬寫成的絕望詩句。
空氣中,陳年油垢和黴菌的氣味揮之不去,仿佛是這座地下城的呼吸。
林小滿從口袋裡摸出半塊硬得能當磚頭使的壓縮餅乾,狠狠地啃了一口,乾澀的碎屑劃過喉嚨,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他正要再啃第二口,腳步卻猛地一頓。
“不對……”他警惕地抽了抽鼻子,眉頭緊鎖。
一陣微風從前方的岔道口吹來,帶來一股極其詭異的混合氣味。
那味道,分明是濃鬱霸道的泡椒牛蛙,與那股酸爽衝鼻的螺螄粉味糾纏在一起,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電子元件燒焦的氣息。
“這條線路圖上,方圓三公裡內都沒有任何食店。”林小滿沉聲道,地下城的生存法則第一條,就是相信你的嗅覺,因為它比任何地圖都更真實。
他懷裡的蘇小橘耳朵猛地抖動了一下,鼻翼翕動,原本無精打采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我聞到了……”她的聲音細若遊絲,帶著一絲貓科動物特有的警覺,“還有……鐵鏽味的甜。”
她那條曾經投射出星圖的尾巴猛地繃直,指向岔道口一塊鏽跡斑斑的廣告牌。
那上麵,有人用油漆歪歪扭扭地刷了一行大字:“今日特供:AI主腦同款營養糊(仿製版)。”
林小滿的眼睛瞬間亮了。
在這個食物被嚴格管控,味道成為權力的世界裡,竟然有人在模仿那個高高在上的AI主腦的“食物”?
“這幫家夥……真是瘋了。”他低聲自語,但眼神中卻燃起了濃厚的興趣,“連AI吃的糊糊都敢仿製,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玩出什麼花樣。”
所謂的“泡麵神壇”,根本不是什麼莊嚴肅穆的場所,而是一個由坍塌的車站大廳改造而成的露天食攤。
空曠的大廳中央,一台鏽跡斑駁的老舊自動售賣機是唯一的“神祇”,它正“哢嚓哢嚓”地運作著,不斷從出貨口吐出一碗碗熱氣騰騰的泡麵。
幾十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流浪者圍在機器周圍,眼神狂熱而虔誠,仿佛那不是泡麵,而是救贖的聖餐。
在人群最高處的一個由水泥塊堆砌的台子上,坐著一個乾瘦的老頭。
他就是老醬。
他拄著一根磨得油光發亮的拐杖,身前擺著一個半人高的黑漆漆的醬缸,缸裡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醇厚到近乎腐朽的複雜香氣。
林小免擠進人群,將口袋裡僅剩的兩包小魚乾恭敬地放在了老醬麵前的台子上。
這是進入神壇的“入場費”,也是地下世界的硬通貨。
老醬耷拉的眼皮緩緩抬起,渾濁的眼珠在林小滿身上打量了片刻,嘴角咧開,露出一口黃牙:“你,就是那個敢把腐爛陳皮當零食吃的瘋子?”
話音未落,三道黑影“砰、砰、砰”地從頭頂的通風管道中躍下,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是味奴三人組!
他們穿著製式的灰色工裝,臉上毫無表情,最駭人的是他們的舌頭——那竟是三條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機械長舌!
此刻,那三條金屬舌頭正如同蛇信般,在空氣中高速舔舐、震動。
“滋滋……檢測到異常味覺波動……目標在此!”為首的味奴發出冰冷的電子合成音,目光瞬間鎖定了林小滿。
電光火石之間,林小滿一把將懷裡的蘇小橘推進了身後擁擠的人群中,同時反手抄起旁邊一個流浪者剛拿到手的、還冒著滾滾熱氣的“AI營養糊”,看也不看,直接就往自己嘴裡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