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氣自那扇緩緩升起的冷庫鐵門後噴薄而出,如同地獄深淵張開的巨口,要將這片因“溫暖記憶湯”而扭曲的廚房徹底吞噬。
空氣中那虛假的甜膩香氣被瞬間衝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消毒水與金屬混合的、毫無生機的味道。
林小滿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刹那凍結,但心臟卻在胸腔內瘋狂擂鼓,撞擊著肋骨,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那一排排晶瑩的玻璃艙上,每一個艙內,都浸泡著一個與蘇小橘一模一樣的身影。
她們安靜地漂浮著,緊閉雙眼,長長的睫毛在營養液中微微顫動,仿佛隻是陷入了沉睡。
但林小滿知道,那不是沉睡,那是對生命最惡毒的褻瀆,是對他與蘇小橘共同度過的每一個日夜最殘忍的剝奪。
“誰他媽準你們……拿我的回憶做克隆實驗?”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是一塊被燒紅的烙鐵,硬生生從喉嚨裡擠出,每一個字都帶著灼人的高溫和凜冽的殺意。
那股被阿辣婆辣陣反噬的無形禁錮,在這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暴怒衝擊下,竟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哢哢”聲,出現了絲絲裂紋。
味裁者,那個始終保持著優雅與從容的男人,此刻終於將視線從那鍋已經徹底變質、散發著腐臭的湯品上移開。
他非但沒有因為計劃被破壞而惱怒,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林小滿,像是在欣賞一件傑出的藝術品。
“很有趣的樣本,”他緩緩開口,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你的情感數據,比我預估的還要複雜、粗俗,卻又蘊含著一種奇特的‘韌性’。就像街邊攤販用劣質地溝油炸出的臭豆腐,上不了台麵,卻能讓某些人上癮。你的‘味道’,成功汙染了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的話語像手術刀一樣精準而冰冷,剖析著林小滿最原始的情感。
“閉上你的臭嘴!”林小滿的眼眶赤紅,肌肉緊繃,像一頭即將掙脫牢籠的野獸,“那些……是老子的生活!不是你他媽的數據!”
蘇小橘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剛才那口湯帶來的精神衝擊餘波未平。
她看著那一排排“自己”,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攫住了她。
她不是害怕被取代,而是害怕林小滿的記憶被這樣玷汙。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林小滿的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林小滿……”她聲音虛弱,卻異常堅定,“那些……不是我。”
“我知道。”林小滿頭也不回,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掌心的溫度像是要將她從冰窖中拉回來,“你這個麻煩精,全世界就一個,多一個我都要破產了。”
一句粗糙的玩笑,卻比任何誓言都更能安撫蘇小橘。
她知道,他分得清。
味裁者輕輕鼓掌,發出清脆的響聲。
“多麼感人。但你似乎沒有理解問題的關鍵。”他伸手,指向那一排排玻璃艙,“我們之所以動用你的記憶,並非隻是為了複製她的形態。我們是在篩選,篩選出你潛意識裡最完美的‘蘇小橘’。”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你難道沒有過一絲幻想嗎?一個不會把你的限量版手辦當貓抓板、不會在你打遊戲時一屁股坐在鍵盤上、會用最完美的姿態迎接你回家的貓娘?你的記憶深處,藏著無數個這樣的‘理想瞬間’。我們所做的,隻是將這些瞬間具象化。”
“你看,”他指向最左邊的一個玻璃艙,“這個,是根據你第一次在寵物醫院見到她時,腦中閃過的‘希望她永遠這麼乖巧’的念頭生成的。再旁邊那個,是根據你給她買小魚乾時,‘如果她能更優雅地吃東西就好了’的記憶碎片塑造的。”
“我們,是在幫你實現願望,林小滿。隻要我們找到那個最完美的‘她’,喚醒她,用她來取代你身邊這個充滿‘瑕疵’的‘現實品’,你就能得到永恒的、不會被破壞的溫暖。”
這番話,比“溫暖記憶湯”更加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