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伴隨著一陣類似油脂滴落滾燙鐵板的輕響,味裁者身上那套嚴絲合縫的白色廚師服,竟如融化的糖衣般緩緩褪去,化作點點光屑消散在空氣中。
展露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具超乎想象的軀體。
半透明的、如同琉璃質地的外星肌體下,淡紫色的脈絡如蛛網般蔓延,每一次搏動都帶著微弱的光暈。
最駭人的,是他空曠的胸腔。
那裡沒有心臟,沒有肺葉,隻有一顆碩大無朋、棱麵無數的多麵晶體,正以一種恒定的韻律緩緩旋轉。
每一次轉動,晶體都會折射出七彩流光,那光芒並非單純的視覺現象,而是……味道。
辛辣如火,甘甜如蜜,酸澀如未熟的青果,醇厚如陳年的佳釀……萬千種味覺被具象化為光譜,在這片狹小的空間裡掀起了一場無聲的味覺風暴。
“我不是你們的敵人。”
他的聲音變了,不再是之前那般沉穩,而是帶著一種奇特的質感,仿佛無數香料在石臼中被細細研磨,每一個音節都蘊含著複雜的層次。
“我是‘味覺播種官’,來自X9星係的播種者文明。我的任務,是在宇宙間尋找並培育能夠承載‘星門密鑰’的完美生命體。”他那非人的目光,落在了幾乎虛脫的蘇小橘身上。
“地球的味覺多樣性,它所能激發的複雜情感與能量波動,是唯一有希望激活這把活體鑰匙的溫床。”
他的手指,或者說是一根修長的、末端帶著柔光的觸須,指向蘇小橘:“她,X09,是我耗費了數個地球世紀,最成功的作品——但她逃了,帶著尚未完成的最終儀式。我設下‘甜香計劃’,用極致的美味引誘所有潛在的‘次品’現身,隻為將她逼至絕境,從而篩選出真正能守護她完成儀式的存在。”
話音未落,那八道曾圍攻林小滿的殘影,X01至X08,緩緩從陰影中圍攏過來。
他們的身形不再凝實,變得虛幻而扭曲,口中反複低語著同一句話,像一首絕望的安魂曲。
“我們順從了……我們回家了……我們化成了灰……”
“我們……回家了……”
郭鐵的戰術平板上,數據流瘋狂刷新,她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都在哆嗦:“我分析出他們基因序列裡的隱藏數據了……是一種‘歸巢程序’。一旦接收到來自母星的特定高頻信號,他們的生命形態就會立刻崩潰,自我銷毀,並將畢生積蓄的所有能量,全部灌注給序列最終的X09,為她開啟星門鋪路。”
聶霜手中的短刀捏得咯咯作響,她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眼睛裡,此刻燃起了滔天的怒火,聲音比西伯利亞的寒風還要冷冽:“所以,你所謂的‘培育’,就是拿前八個孩子的生命,去喂養這最後一個怪物?”
味裁者胸腔內的晶體光芒黯淡了一瞬,他沉默了片刻,才用那研磨般的聲音回答:“任何文明的延續,都必然伴隨著犧牲。這是宇宙間最冰冷,也最公平的法則。”
“啊——!”
一聲痛苦的尖叫打斷了這令人窒息的對峙。
蘇小橘猛地跪倒在地,渾身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她體內的金色光芒如失控的電流般狂暴閃爍,一道道金色紋路從皮膚下凸顯出來,仿佛要將她徹底撕裂。
那來自遙遠星海彼岸的母星信號,已經越過無垠的虛空,開始了對“鑰匙”的遠程強製掃描!
“我……我看到了……那扇門……”她痛苦地低吼,金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倒映著一片璀璨而又空洞的星海,“他們在叫我……回家……”
“回你個頭的家!”
林小滿一個箭步衝上前,不顧那灼熱的金光,一把將她死死抱在懷裡。
他手臂上那道與蘇小橘締結的契約紋路,此刻燙得如同烙鐵,劇痛直鑽骨髓,但他卻咬緊牙關,吼聲震天:“你不是什麼狗屁程序,你是我林小滿的貓!是天天偷吃我過期魚乾,晚上把我肚子當床睡,拆了我八個沙發還理直氣壯的蘇小橘!”
他猛地轉頭,雙眼赤紅,死死瞪著味裁者,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你說這是成年禮?是神聖的儀式?那老子今天就問問你——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外星人,吃過沒煮熟的夾生飯嗎?為了趕一個項目報告,連著熬過三天三夜嗎?有沒有為了救一隻撿來的流浪貓,跑去醫院偷過最貴的營養罐頭?”
“砰!”他一拳砸在旁邊唯一還算完好的金屬操作台上,整個後廚都為之一震。
“你們懂什麼叫‘不完美地活著’嗎?!”
這一聲怒吼,充滿了人間最原始、最混亂、也最鮮活的煙火氣。
“等一下!”郭鐵的瞳孔驟然收縮,她死死盯著屏幕上一條瘋狂跳動的波形圖,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個信號頻率……林小滿吼叫時產生的次聲波……和我之前記錄的,他做那道‘反骨菜’時,導致美食係統重置的異常波形……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