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滾燙的鮮血，帶著他最精純的生命力，被他一口噴在了蘇小橘伸出的爪子上。
那溫熱的觸感，讓幾乎要被金色光芒壓製的蘇小橘渾身一震。
“臭橘貓！”林小滿雙眼血紅，用儘全身力氣嘶吼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打架！你搶了老子的炸雞架，老子拿著拖把追了你整整三條街！”
這句粗俗不堪的話，仿佛一道驚雷，劈開了蘇小橘混沌的意識。
她金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幾乎被遺忘的、最狼狽的記憶瞬間回溯。
那暴漲的金光不再是單純的能量，而是染上了一層鮮活的、憤怒的色彩！
“我記得！你那個破拖把根本沒打著我，結果打歪了，砸碎了爺爺最喜歡的那個青花瓷瓶！害得你被爺爺指著鼻子罵了整整三天！”
“還有你！”林小滿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笑中帶淚地吼了回去，“你偷吃冰箱裡沒煮的火鍋底料，半夜拉肚子拉到虛脫，是誰抱著你在沙發上躺了一晚上，聽你哼哼唧唧的！”
“那是因為你煮的飯都焦得跟黑炭一樣了，我餓！”蘇小橘也毫不示弱地反擊，金色的光芒隨著她的情緒波動，瘋狂地衝擊著那道試圖覆蓋一切的冰冷數據鏈，“可就算是黑炭，我還不是每次都裝作很好吃的樣子，把它吃完了！”
“哈哈哈哈……”
“喵嗚嗚嗚……”
一人一貓，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在這地核深處的毀滅邊緣，竟旁若無人地對視著，放聲大笑。
那笑聲裡，有淚水，有辛酸，有爭吵，有扶持，充滿了無數不完美、卻獨一無二的真實。
他們的契約紋路，在那金色的數據鏈下，非但沒有熄滅，反而如同被潑了油的柴火，重新燃起了更加熾烈、更加狂野的血色火焰！
“混亂……記憶數據衝突……檢測到無法識彆的邏輯……係統……係統錯誤……”
X10終於不再優雅，她猛地抱住自己的頭，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發出了痛苦的嘶吼。
她那完美無瑕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類似“表情”的東西——那是極度的困惑與崩潰。
“就是現在！”郭鐵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手忙腳亂地從背後扯出一根粗大的電纜，不顧上麵閃爍的危險電火花，猛地將其接入地核主控台的一條裸露線路上，“***功率已接入主能源！小滿！再來點！吼一段你們最爛、最糗的回憶！動靜越大越好！讓她徹底宕機！”
“收到！”
林小滿一把抄起身旁一個吃空的罐頭盒，把它當成鑼，用拳頭狠狠地敲擊著，發出“梆梆梆”的噪音，一邊敲一邊扯著嗓子吼：“臭貓！你記不記得你第一次用貓砂盆，拉完屎知道埋，埋完不知道要等人給你鏟出去！那味道臭得整棟樓的鄰居都來敲我家的門投訴！”
“還有你！為了騙個罐頭，天天在我麵前裝病！咳得驚天動地，結果我前腳剛出門上班，你後腳就活蹦亂跳地跳上冰箱偷我掛在上麵的風乾魚！”
蘇小橘被他氣得一邊哭一邊笑，金色的光芒化作利爪的虛影，隔空撓著他：“你胡說！明明是你自己忘了鏟貓砂，還賴在我頭上！還有那次是你自己把魚掛那麼低，那是它自己掉下來的！”
他們的笑罵聲，爭吵聲，混雜著罐頭盒那刺耳的敲擊聲，以及“記憶***”裡林小滿的呼嚕聲，形成了一股無比混亂、卻又無比和諧的聲波風暴。
這風暴，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刺穿了X10最後的程序防火牆。
“滋……滋啦……”
她體內精密的電路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脖頸上那個代表著她身份的金屬項圈，“X10”的字樣開始像老舊的牆皮一樣，一片片剝落、粉碎。
最終，那些懸浮在空中的銀色長矛，眼中的紅光徹底熄滅，轉而亮起了柔和的白光。
它們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不再指向林小滿，而是調轉方向，緩緩降落，環繞在蘇小橘的周圍，矛尖朝下，低伏於地，如同最謙卑的臣子，在朝拜自己真正的女王。
X10踉蹌地後退了幾步，金色數據鏈從她手腕上寸寸斷裂，消散在空氣中。
她看著那一人一貓，看著他們身上那道重新變得璀璨奪目、血色與金色交織的契約紋路，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顫抖和迷茫。
“為什麼……我擁有更強大的力量，更完美的計算模型……我能為他提供最優化的生存方案……為什麼……我會輸？”
林小滿大笑著，一把將蘇小橘緊緊摟進懷裡，然後從口袋裡掏出那個早已被揉得不成樣子的魚乾紙殼，輕輕地、卻又無比珍重地貼在了蘇小橘的心口位置。
他抬起頭，目光如炬，直視著徹底崩潰的X10，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你沒聞過我家樓下垃圾桶的味道，沒吃過老子摳搜著從牙縫裡省下來的打折罐頭，更沒聽過我喝醉了酒，抱著你唱跑調的歌唱到天亮。”
“你不是貓。”林小滿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而又憐憫的笑，“你隻是一堆冰冷的代碼。”
這句話，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X10緩緩跪倒在地，身上的光芒徹底熄滅，變回了那個普通少女的模樣，隻是眼神已經徹底失去了焦距。
最後一句幾不可聞的低語，如同一縷青煙，飄散在了地核悶熱的空氣中。
“如果……愛是一種無法修複的漏洞……那我……從未被真正地編譯過……”
她倒了下去，徹底失去了聲息。
危機似乎解除了。
郭鐵癱坐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林小滿和蘇小橘也相擁在一起，感受著劫後餘生的平靜。
然而，就在X10“宕機”的瞬間，在地核控製係統的最深處，一行隱藏了無數歲月，從未被任何人察覺的指令，悄然亮起了綠光。
指令內容極其簡單：【雙鑰協議確認失效……啟動‘母星備份’程序。】
下一秒，整個地核空間，乃至他們腳下的整片大地，都傳來了一陣極其輕微，卻又仿佛來自亙古洪荒的震動。
那不是爆炸，也不是崩塌，而是一種……共鳴。
仿佛有什麼沉睡了億萬年的古老存在，被這個小小的“程序”，從無儘的沉眠中，輕輕地喚醒了。
郭鐵的操作台上，所有的警報都毫無反應，但一個最古老的、用於地質勘探的聲呐探測儀，指針卻開始以一個固定的、極有韻律的頻率，瘋狂地跳動起來。
一下，又一下，如同地心深處，一顆巨大的心臟，正在緩緩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