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飯店小吃店,早兩天就關門大吉。
李雪峰早有準備,他昨天就在廠裡菜市場買了一隻雞,還有魚,蔬菜等,再備上他喜歡吃的鹵牛肉。
一切就緒。
寢室裡有電爐和電飯煲,還是燒菜鍋等工具,生的變成熟的,說簡單也簡單。
他清早去買菜,遇上幾個1號車間的技工,都不約而同地問他為什麼不回家?
他總是不厭其煩地笑稱,廠裡要值班。
其實他心裡明白,就算不值班,他也不想回家。
關鍵是他的家在哪?
年前父親倒是來信說,現在他已經安定下來。
鐵五局在湖南懷化建有基地,他落實了政策,分到三室一廳的公房。
今年春節讓李雪峰回懷化過年。
可他實在是提不起精神。
繼母畢竟不是親母,雙方心裡總是隔著那麼一層,都很敏感。
一個動作或一句話,都有可以胡亂猜忌。
可能全天下這種特殊家庭,都有這種通病。
繼母與繼子女之間的關係,相處融洽的占極少數。
大學四年,李雪峰隻有第一個春節回得父親家。
那時候也是在懷化,工地臨時住宿,他隻能睡在一張平時吃飯用的桌子上。
兩條雙腿外露,擱在一把椅子的靠背上。
家裡連個長點的沙發都沒有,或者說壓根就不想去準備。
第二年春節,李雪峰已經跟肖燕談上了戀愛,他就在學校,美其名曰幫一個要好的體育教師看家。
肖燕家春節期間,彆人送的禮品堆積如山。
不論煙酒,還有各種土特產,什麼臘肉香腸宣威火腿等等,都堆放在彆墅的地下儲藏間。
寒假二十幾天裡,他和肖燕是螞蟻搬家,在學校裡過得有滋有味。
第三第四年的寒暑假,他都如法炮製。
今年,沒有了肖燕的陪伴,顯得有些孤寂、落魄。
李雪峰認為,這就是自己的命。
白天,薑廠長派了侄子過來,請他去家裡過年,他拒絕了。
劉豐今年帶著老婆兒子回寧波老家,陪自己的父母親過春節。
要是他在,李雪峰或許會考慮。
吳詠梅也請他過去,說家裡隻有她的老父老母,但他也是堅決拒絕。
怎麼說呢,大年三十夜非同尋常,最窮最苦也得自己陪著親人守夜。
過去到彆人家,這算什麼?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草窩。
他下午把雞煮熟,砍成白斬雞,雞湯煮白菜,兩條鯽魚油煎。
還有醬牛肉,鹵豬頭肉等,晚餐非常豐盛。
天黑下來,他把菜擺上桌,取出兩支蠟燭點燃,一杯酒一雙筷子,從箱子夾層裡取出一張母親的五吋照片,立在桌前。
這是母親唯一留下的遺物。
每年清明節和年三十,他都要祭奠自己的母親。
媽媽被壞人殘害,至今未能報仇雪恥,是李雪峰一生的痛。
“媽媽,兒子無能不孝,至今未能給你立有墓碑墓地,設個奠堂,請諒解!”
“我保證過,這輩子我一定辦到,墓碑墓地和奠堂。”
“我今年分配工作,開始掙錢了,媽你過來吧,讓兒子陪你一起過個年。”
他痛哭流涕雙膝下跪,三磕頭。
然後一直跪著,淚眼平視著母親的照片,直到一對蠟燭燃滅,他換另一對蠟燭再點燃,然後開始倒酒飲用。
天完全黑了,他沒開燈,就讓燭光陪伴。
今年除夕守歲,有母親相伴足矣。
不知不覺中,李雪峰喝下了大半瓶白酒。
“砰砰砰…”
“雪峰,我給你送些菜和水果過來。”
是吳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