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罷。”
秋月讓宮婢們開始給江念更衣,阿星想上前,卻又插不上手,她以前在膳房做活,從教習司出來,沒做過伺候人的體貼活計,便差了不止一頭。
江念自然清楚這一點,所以從不吩咐阿星做什麼,平日隻讓她跟在身側端茶遞水,再就是傳話之類的單一事務。
秋月不同,她是安家拔尖選出的,又經過特意地調教,不論能力還是品性都不一般,用江念的眼光看,比之那些世家大族的一等丫頭也不差什麼。
她才進王庭不久,便通曉這裡的規矩,同一眾宮婢關係處得也不錯,蘭卓和木雅若有事,手上空不出,第一想到的就是交予她差辦。
而秋月不喜阿星,平時也不願意搭理她,秋月有些死心眼,覺著做仆人的首先要對主子忠誠,把主子放在第一位,顯然阿星不具備這一點,那個時候,大王都將她帶到主子身邊,最後她卻選擇離開。
這一點讓她很看不上眼,自然對阿星就有些冷臉。
而阿星在秋月麵前,仗著自己先認識江念,還曾共宿一屋,對江念有過幫助,就覺著自己比彆人不同。
她見秋月在江念麵前統攬事務,而自己隻能呆站在一邊,完全插不上手,就有些吃味。
平時,江念見阿星立在那裡,就會讓她去煮茶或是把釵環首飾擦拭一遍,讓她手裡有活,偏今日江念心裡藏了事,因著呼延吉剛才那一聲“不合適”,不得不把鮮亮的猩紅換成暗沉的翠墨。
以前他說什麼,她從來沒這樣在意過,怎麼現在對他的話這樣敏感,江念暫不去想,坐到妝台邊,秋月等宮婢開始給她上妝,綰發。
呼延吉這時也起了,並未注意到江念臉色的變化,再加上他一男子,哪裡懂女兒家的細小心思。
“你過來。”
阿星本是垂著頭,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怔怔抬頭看去。
“怎的還愣著,過來伺候我更衣。”呼延吉有些不悅,心道,這丫頭怎麼有些呆笨。
阿星一下就慌了,一顆心跳得又急又快,有些欣喜又有些緊張。
江念從鏡子裡見了,知道呼延吉那脾氣,又是個刁鑽的主兒,且今日要去嶂山狩獵,上姓、世家還有朝中大臣皆會到場,裝扮很有講究,怕阿星伺候出錯被責罵,再看他那眉眼已透出幾分不耐,便讓宮婢去喚達娃和帕依等人進來。
呼延吉貼身伺候的宮婢們本就在門外侍候著,就等一聲吩咐,轉眼就進來了,開始伺候君王更衣洗漱。
阿星看了看四周,連珠珠都在江念跟前拿胭脂盒子,她卻隻能呆站著,一雙手緊緊攥起裙擺,心底生起一絲怨惱,她本可以伺候大王,這樣好的機會,江念為何攔著不讓。
呼延吉雖比江念晚起,卻比她先準備妥當。
江念透過鏡子,斜看向鏡中的呼延吉,一頭微鬈的栗發鬆鬆地編成一股,歪在身前,柔藍色的圓領袍,裁剪得恰到好處,衣衩開得很高,露出衣擺下頎長的雙腿,腰間束上白玉帶,越發襯得身姿豐迥。
平時,他身上總有很多裝飾,今日倒是素淨,頭上也不勒珠石抹額,隻在左耳墜一彎玄月。
秋月將江念的頭發束起,從額前左右各挑出幾綹貼著頭皮編成細辮,再在小辮上,簪上小銀箍,最後將細辮歸於腦後,剩餘的頭發分成好幾股,開始編起來。
秋月的手很巧,不僅巧,裝扮上也很合江念的心意。
她給江念編辮子從不會太緊,一麵辮一麵將辮子扯得蓬鬆,看起來沒那麼緊實死板。
江念的發絲很濃密,一條長長的粗辮,就那麼垂在身後,麵上輕施脂粉,露出一張膩白融光的臉兒。
身上穿著一件翠墨色的勁裝,下著一條月白色的束腳褲,褲腿束在荷色香靴內,整個人看起來既俏麗又豐秀。
呼延吉看了喜歡,不免有些移不開眼。
帝王金輦按規矩,江念是沒資格坐的,隻有大妃才可與君王同坐,不過呼延吉就是讓她坐了。
帝王出行,自有君王該有的儀仗,前有城中禁軍開道,中間親衛環護,後有大批宮人騎馬隨行,金輦出了王庭大門,往嶂山行去。
江念本為著早上那點事有些鬱鬱,腦子裡紛紛雜雜。
呼延吉不讓她穿紅色,是不是覺著她穿朝氣的顏色不合當?還是說,他沒那層意思,隻是他個人單單不喜紅色?
本是一件小事,這要放在以前,當下她就反口問開了,如今不知怎的,反而多思多慮,患得患失起來,這種變化不知從何時起的,很是在意他看向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