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這位小娘子是……”
江念見這男人蓄留兩撇八字胡,頭臉油光,心裡泛惡心,哪願意報自己的名號,可不報出江家,便震懾不住他。
“小女子姓江,京都江家人。”
平昌侯眯起眼,把對麵女子打量一眼,見其生來娉婷,衣著華奢,不疑有他。
這江家小女郎他是聽過的,在京都貴女中頭一份,家中十分寵愛,怎的這樣不巧,被她撞見。
他第一眼見夷越小質子,驚歎連連,小兒生得太過漂亮,也知此小兒的身份,不是他能動的。
可隻要是他相中的,不管是人還是物,非要弄到手,遂找人探知,這小質子身邊無一可倚仗之人,夷越遣送的人還未到,如今身邊的仆從都是梁人,根本不儘心,那心思便又活泛起來。
他本想著辦完事,神不知鬼不覺再把夷越小兒給處理掉,等夷越來人,也晚了,查無可查,死無對證。
如今事還未辦,卻被撞破,看來得重新計議了,男人往江念身後看了看,獨她一人……
江念見他眼光漸沉,心道不好,忙調轉語氣:“侯爺不用看,我身後沒人,但我江家護衛已匿在暗處。”說著,端舉雙手,緩緩往屋內走來,走到平昌侯麵前,揚起下巴笑了笑,一轉身,一抬手,指向屋外:“那裡,還有那裡,皆匿有我江家暗衛,不若侯爺派人去查探查探?”
平昌侯並不懷疑,世家貴女怎會沒人隨護,於是忙堆起笑:“江家小娘子說得哪裡話,隻是……今日這事……”
江念揚唇一笑:“夷越小質子才來京都不久,料想平昌侯不認得,這才誤傷了他,這也沒什麼,小事而已。”
平昌侯聽了,眼睛一亮,連連說道:“不錯,不錯,小娘子說得對,本侯哪裡認得什麼夷越小質子,哎呀,這也是誤打誤撞。”
江念眼梢一斜,又道:“侯爺儘可放心,這種事情,轉眼就忘了,誰會記得,彆說是侯爺你了,隻怕連小質子也是不記得的,我更是不記得。”
平昌侯揣摩此話的意思,暗道,這事畢竟不光彩,隻有捂下,沒道理還大肆宣揚,隻是可惜眼看到嘴的肉沒了,心中顧慮一消,也就不再多待。
“本侯原是來聽戲,不想遇著一小賊,掃了興,走了。”
平昌侯甩著衣袖,搖頭播腦地帶著兩名仆從離開。
江念立了一會兒,見平昌侯和他的兩個奴仆從園中離去,趕緊關上房門,反插上門閂,走到桌邊,見小兒兩眼緊閉,眉頭蹙著,鐵棍死死釘著他,一端穿過他的肩頭,一頭釘在桌麵。
江念彎下身,拉下他嘴裡的破布,問道:“死了沒?”
小兒睜開眼,那一雙濕漉漉的雙眼就這麼直直撞進江念眼裡,是清溪下隨波緩動的淡色金沙,粲然中漾著水光。
那雙眼輝光燦燦的,好看是好看,卻很涼。
他看了她一瞬,又痛苦地閉上眼,沒一會兒,再次睜開,那涼意沒了,同先前完全兩樣。
“阿姐,我好痛,幫我取出來……”
江念先是一怔,回過神來,他在叫她,聲音如此好聽,甜淨又乖巧,就這麼的,她那顆心在小兒一聲聲的“阿姐”中迷失了。
她看著那根長長的鐵棍,根本不敢觸碰,他的肩頭已經血糊一片。
“呼延小王子,你再忍忍,我叫人來……”
江念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不要叫人來,幫我拔出來就好,我忍得。”
話音剛落,就聽到隔壁拍門的聲音:“娘子,開門,婢子拿了乾淨衣裳來,原是糊塗人將咱們的馬車趕錯了,叫奴兒追了好一會兒,才攆回來……”
江念捉裙,三兩步到門前,一麵說著就要開門:“秋水,我在這……”
“莫開門!”
小兒的聲音讓她抽門閂的動作止住。
剛才那樣凶險,她都沒從他眼中看到波動,這會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乞求。
“阿姐,你來,我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你幫幫我。”
江念愣著,她麵前的房門再次被拍響。
“娘子,你在裡麵麼?娘子?”
江念看了眼趴伏在桌麵的小兒,一咬牙,對外麵的秋水說道:“你在外麵候著。”
接著就聽到秋水應是,然後同小廝低語交代著什麼。
江念一步一步走到小兒身邊,低下身,扒了扒他額邊汗濕的碎發,輕聲道:“呼延小王子,會很疼,你不怕疼?”
“阿姐輕一點,我怕疼,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