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爾罕一擺手,心煩之下也不想看見這個兒子。
朵阿赤便退了出去,才一出院門,下人通傳,說大王宣召他入王庭覲見。
朵阿赤有些不確定,大王宣召他入王庭?不是宣召他父親?
“大宮監,是不是弄錯了?”
丹增笑道:“小朵大人,老奴還沒老到念錯名兒的地步,走罷,彆讓大王久等。”
朵阿赤隨丹增進入王庭,到了議政殿前,丹增先向裡通報,然後出來:“小朵大人,可以進去了。”
朵阿赤頷首,道了謝,理了理衣襟,步入殿中,撩開衣擺行跪禮。
“臣伏乞大王聖安。”
呼延吉聲音沒有太大起伏:“起身罷。”
朵阿赤起身。
“坐。”呼延吉從禦案後走出,坐在殿中靠窗的一排交椅前,拿下巴指了指對麵。
朵阿赤依言坐下。
“這次東境守城有你一份功,沒你助崔致遠送書信,東境之危情解決不了這麼迅速。”呼延吉看了朵阿赤一眼,端起手邊的茶盞送到嘴邊,說道,“想要什麼賞賜,說罷。”
朵阿赤忙道:“臣惶恐,為人臣者,君憂臣勞,今賴大王天威,將士用命換東境安寧,臣當不得大王賞賜。”
“有功就要賞,你隻管說來。”
朵阿赤確實無需任何賞賜,他也不知討要什麼賞賜,可大王將他召來,再三垂問,不好推卻,想了想,隻好說道:“微臣懇請將此功暫記檔冊,異日或有寸需,再行奏請。”
呼延吉心道,這朵家人一個個兒怎麼都是這副德行,上次朵妲兒也要他應一個請求,這會兒朵阿赤也如此這般。
不過既然是他提起的賞賜,應下也無妨,朵阿赤若敢得寸進尺提出非分要求,他也有辦法治他。
“好,應下了。”呼延吉說道,“無事的話,退下罷。”
朵阿赤起身,行過禮,出了議政殿。
……
東境戰事平息,朵妲兒也得到消息,知道自己的大妃之位落了空,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她透過鏤空隔斷,看了眼靜靜倚在窗欄邊的朵氏,心頭無名之火驟起,憑什麼,讓這麼一個無用無能之人待在東殿,最後走的卻是她?
朵氏似是注意到外間的視線,轉過頭同朵妲兒對上,然後輕蔑一笑,然而就是這一笑,刺激了朵妲兒。
正在此時,宮婢們上前,恭聲道:“妲姑,行裝已理好,可以出王庭了。”
朵妲兒隻當沒聽到的,根本不理睬,緩緩向裡走去,繞過隔斷,走到朵氏身邊。
“阿姐這是看小妹笑話呢。”
朵氏收回看向窗外的眼,移到朵妲兒身上,停了一會兒,說道:“是。”
朵妲兒想不到她一點也不遮掩,也對,朵梵兒窩囊過了半輩子,好不容易沾了江念的光,有幸見她落敗,怎能不揚眉吐氣一回,把之前受的氣還回來。
朵妲兒上上下下打量朵氏,一麵嘖聲,一麵搖頭:“我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你看笑話,就算我出了王庭,也比你過得好。”
說罷發出一聲輕泠泠的笑。
“看看你,還有什麼?最好的結果就是在王庭孤老而死。”朵妲兒說著,指向自己,“出了王庭,父親會替我從上姓中另擇良婿,朵梵兒,你到死也及不上我半分,說起來,這事呢,也怨我母親,太心善,當年藥放少了,那個時候就該放足些,免得你來這世上遭罪,是也不是?”
女人尤嫌不夠,繼續道:“一想到你以後為了在王庭過活,還要跑到梁女跟前賣巧討歡,搖尾乞憐,嘖——我都替你可悲。”
朵氏突然揚唇一笑,聲音卻很平很冷:“不會。”
“什麼不會?”
“你說父親會替你從五上姓尋得良婿,我說不會。”朵氏說道。
朵妲兒還以為她會說什麼,掩嘴吃吃笑起來:“朵家同呼延氏不能締結姻盟,父親自然會想辦法同其他上姓聯姻,阿姐,你自欺欺人也得有個度,我雖然沒得到大妃之位,卻也什麼都沒失去,無非就是在王庭耗費了些時日,日後我有夫君疼愛,有體麵尊貴的身份,是上姓主母,而你……一個在王庭守活寡的可憐女人,嘖嘖——”
朵氏亦跟著笑起來,先是低低的在喉嚨裡咕噥,然後從嘴裡迸出,含著血一般:“我說不會就不會,你不會再嫁,更不會有尊貴的身份,還有……你說‘你雖沒得到大妃之位,卻也什麼都沒失去’這句最為可笑。”
朵氏笑出聲,朵妲兒卻笑不起來,沉著臉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朵氏撫上朵妲兒的臉,輕聲呢喃:“你向來聰慧,猜猜看,不過你一定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