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拉扯上我,她怎麼樣都影響不到我。”江念說道。
朵氏收起笑,說道:“是啊——她不是你的對手,所以你一點也不慌,可是我不行啊,我就想她死,但我得忍著,得忍著,忍到她在你手上吃大虧,忍到她在我麵前得意時,再一刀結果她,那樣才痛快,是不是?”
朵氏深吸了一口氣,抬眼看向對麵的江念:“殺了她讓我很開心,可你知道麼,比起這個,還有一樣事情讓我更開心,你猜是什麼?”
江念看著她,並不答話,不過朵氏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顧自地說著。
“你說……讓我父親知道,他的一個女兒殺了另一個女兒,精心培養的寶貝死在了一個廢物手裡,他知道後會是什麼表情?”朵氏低低笑出了聲。
笑過後,眼睛又落到血泊中的屍體上:“所以說,你不用這麼緊張地看住我,我不會想不開,好不容易活到現在,我舍不得死哩!”
江念看著對麵的朵氏,看著她那雙如煙似霧的眼,無疑,朵氏是美的,在她看來,朵梵兒比朵妲兒更美,但美得很空洞,沒有靈氣。
她第一次見朵氏之時,心道,這女人的眼睛很特彆,眸光似霧一樣縹緲著,落在身上沒有重量。
可是這會兒,霧散了,她看清了她眼底滔天的波瀾,難填的恨意。
江念將眼睛往下壓了壓,看向地麵趴伏的朵妲兒,不用近前探看了,人已死。
朵妲兒的臉側向她這邊,沒有一絲生氣的臉,灰敗著,兩眼不甘心地瞪視著,嘴巴微張,她終於擺脫了一直以來的假麵,這會兒算是最真實的她了。
那樣自負自傲的朵妲兒,肯定料不到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她有美貌,也有小聰明,善於偽裝,攻人心計,進入王庭後機關算儘,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當成大妃,出了王庭,她也會過得很好。
雖然江念也不甘心,可朵妲兒的家底擺在那裡,隻要朵家一日不倒,她就能依傍家族和夫家光鮮地活著。
這樣的朵妲兒,理性、清醒、有野心,在她父親朵爾罕的耳濡目染下,陰謀陽謀信手拈來,就算對手輸在她的手下,也隻能自認不如。
這是世間約定俗成的規矩。
可她倒黴,偏偏遇上了朵氏,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瘋子,你還想著怎樣贏牌呢,對方直接掀桌子,不玩了。
正想著,呼延吉率親衛走了進來。
朵氏側過頭,看了一眼呼延吉,臉上再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坐著發怔。
江念起身走到呼延吉身邊,正待開口,呼延吉卻道:“事情我已經知曉,你先回西殿。”
既然他來了,她便不再多待,領著秋月等人離開了。
呼延吉眼睛往地麵瞥了一眼,毫不費力地一招手:“清理了。”
親衛們立時上前,將朵妲兒的屍體裹了出去,宮人們又拿布蘸乾地上的血,再用清水衝洗,一番工夫下來,地麵清潔得沒有一點痕跡,可空中仍縈繞著淡淡的腥氣。
“都下去。”呼延吉說道。
宮人們應下,退出殿外,此時殿中隻有三人,呼延吉,朵氏,還有朵氏的貼身女官,萊拉。
呼延吉坐到剛才江念坐過的位置,兩隻胳膊隨意地搭在椅扶上,開口道:“有什麼要說的?”
朵氏張了張嘴,終是沒問出口。
“你想問他?”呼延吉把朵氏看得透透的。
朵氏心裡一緊,又是一疼:“是,他人在哪裡?”
呼延吉冷聲道:“都這會兒了你還有心惦記彆的,他在哪裡,你知道又能如何,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就算我放你一條生路,你父親也不會放過你,從你殺朵妲兒的那刻起,就應該知道。”
朵氏緩緩站起身,說道:“我的貼身女官,她不知情,同她沒關係,放她一條生路。”
萊拉聽罷,“撲通——”一聲跪下:“婢子從小侍候大妃,是生是死都要隨在大妃身邊。”
朵氏閉了閉眼,不再說話。
呼延吉起身,朝外吩咐道:“來人,帶下去,看管起來。”
……
朵府……
朵爾罕正在書房閉目養神,麵上是靜的,心中卻千回百轉,他原想借東境之危,逼呼延吉立他朵家女為大妃,不想到頭來白謀劃一場,落了空。
既然如此,妲兒已無立妃之望,隻能讓她同其他上姓締結姻盟,羅家不知有無適齡的小子,他家羅疏年紀合適,不過房中已有妻室,娶得是雲川肖氏女,這倒也沒什麼,以妲兒的手段,很快就能立住腳。
隻是……羅家近年平平,除了一個羅疏,其他子弟皆不濟。
彌城高家,聖太後母族,倒是不錯,他家長子,高遜,本也能考慮,就是被打殘了。
阿史家倒是不錯,家中幾個子弟一表人才,風頭很盛,尤其長子阿史勒,行事穩妥又不乏男兒家的決斷。
正想著,房門被敲響。
“父親,王庭來人了。”
朵爾罕緩緩睜開眼,眼皮下是一雙精於算計的渾濁眼珠。
他起身,理了理衣衫,意態有些疲憊,走到房門前,打開,看了一眼門下立著的兒子,說道:“人在前廳?”
朵阿赤愣了半晌沒開口。
“問你話,怎麼吞吞吐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