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呼延吉起身。
崔致遠忙起身應諾,躬身於呼延吉身側,走了兩步,呼延吉想起一事,頓住腳,問道:“你應下邀東境軍將們來京都賞玩,這事你得上點心,不可隨口一說。”
“回大王,已經安排了,這兩日人就到。”
呼延吉點頭,闊步離去。
“崔大人,老奴引你去值房。”丹增從旁說道。
這位崔大人如今是王跟前的紅人,從書生搖身一變成為京都新貴,現任參知學士一職,負責起草詔書、參與機要,直接受管於大王,常被召入殿中商議政事。
大王另給他在都中賜有府邸。
“有勞大宮監。”崔致遠客氣道。
“大人哪裡的話,您輔佐大王才是辛苦,崔學士之勤恪,方顯廟堂之光。”丹增說著,引崔致遠去了偏殿的值房。
呼延吉回了西殿,江念讓膳房備上飯菜。
“這幾日回來得晚,你就彆等了,自去歇息就好。”呼延吉坐下,執起碗筷,扒了一口飯。
江念眼睛往桌上看去,一盤厚切的牛脯肉片,一盤鮮蔬,另有一盤生兔肉片,旁邊置了小爐鍋,鍋裡盛了清湯汁,專門用來涮肉片,還有一碟子桂花乳酪。
呼延吉幾筷子下去,那一盤牛脯已不剩幾片,他吃飯的速度很快,不似那些高門子弟斯文作態,細嚼慢咽,咀嚼中時,腮骨凸起,又扒拉幾下,一大碗飯就見了底。
之前她還想著夜間飯食不能弄得太葷腥,讓膳房做一些高湯麵或米粥之類的。
結果就是深更半夜呼延吉餓醒,起身叫宮婢們傳膳,再吃一頓。
“倒也不算太晚,就是不等你,這個時候我也睡不著。”江念說道。
呼延吉用罷飯,用香茶漱過口,說道:“既然這會兒你不困,那便等等我,我去盥沐,等我回來,有話同你說。”
江念“嗯”著應下。
待呼延吉從沐室出來,進到寢屋,矮案上的菜饌已收拾乾淨,抬眼一看,水青色的床帳隱隱透出倩影兒,於是走到榻邊,掀起床帳,踢鞋,上到榻上。
“你剛才說有話說?”江念問道。
呼延吉便把如何分立兩司部,如何收歸軍權的想法說了。
“阿姐覺著怎麼樣?”
江念想了想,把他的意思整合:“限製將領任期,定期輪換,避免長期掌權,以致軍權私有,另外再分散軍隊駐地,避免過於集中,再一個,設兩司部,一個掌兵籍,一個擁有調兵權,相互掣肘,大王說的可是這個意思?”
呼延吉笑著點頭,同江念說話就是省力。
“這些舉措自然是好的,能解決眼下軍權分立,隻是妾身以為也有弊端。”
“什麼弊端,說來聽聽。”
呼延吉將毛巾遞到江念手裡,江念很自然地接過,跪坐到他的身後,慢慢絞乾他濕漉漉的發尾。
江念一麵絞著濕發,一麵說道:“邊境將領輪換,大王的目的是防止軍隊形成私人勢力,可有一個問題不知大王想過沒有,若勤換邊防統帥,過度分權,很可能會造成‘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如此一來,邊防孱弱,適得其反。”
呼延吉點頭道:“那阿姐的意思呢?該當如何?”
江念笑道:“你那些策略手段沒問題,隻是得有個度的把握,大王比他國君王更懂軍政,畢竟沒有哪個國家的君王如你這般,禦駕親征,妾身也隻是嘴上會說,不似大王需方方麵麵考慮,哪怕妾身不說,王也能預料到。”
這話叫呼延吉很受用,心裡對她又敬又愛。
有一事原是準備明日告訴她的,這會兒趁著興頭,當下道出:“這些時日我在前廷忙事務,陪你少了,後續估計還有得忙,你在王庭定然無聊。”
江念聽他這話音,心裡生出雀躍,麵上卻並不顯露。
“倒也不無聊,每日去祥雲殿走一走,陪老太太下下棋,打打骨牌,回來有秋月、珠珠陪我說話,困了就睡,醒來還有好大的庭院可逛。”
最後那句話不假,直到如今她還沒把王庭走完。
呼延吉“嗯——”了一聲,說道:“既然不無聊,那就算了。”
江念心裡一咯噔,將毛巾丟到一邊,從後伏在他的肩上,輕聲問道:“你剛才不是有話同我說麼?”
“本是有話說的,可你說在王庭不無聊……罷了,不說了。”呼延吉擺了擺手,“歇息罷。”
說著就要躺下。
江念雙手疊在一起,把呼延吉垂下的衣袖摁住,笑道:“不興這樣,說話隻道一半,到底什麼話,快快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