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甄走上前,接過,放在手裡一看,麵色唰得白了。
隻見那紙上寫道:
立休書人羅疏,憑媒聘肖氏為妻,誰料過門之後,此婦諸多過失之處,念及夫妻之情,不去明言,遂將其退還原籍,任憑改嫁,並無異言。
這是……休書?肖甄不可置信地抬眼問道:“夫君要休我?”
羅疏點頭,說道:“是,我會派人送你回雲川。”
肖甄立時就紅了眼眶,心裡從未這般慌亂,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說道:“妾身並未做過半點對不住夫君之事,何至於如此狠心。”
“你同他私下相見,難說心裡沒有旁的想法。”羅疏睨向女人牽扯自己衣袖的手,又道,“我若早早知曉你有此水性兒,決計不會讓你進我羅家大門。”
肖甄一口氣悶在心頭,差點沒緩過來,嘴唇幾欲咬破。
“同他相見,不過是讓他斷了念想,把前事講清講明,往事前塵,已是雲煙,夫君難道看不懂妾的一顆心麼?”肖甄還想挽回,她從未這般坦白過自己,隻因她不想失去他,不知何時起,他已悄不聲兒地入了她的心。
羅疏冷著一張臉,沒有半分動容。
“是麼?可你那情郎卻不是這般說的,你同他私會,隱秘得連貼身丫頭也不帶,你道我為何會知曉?”
肖甄眼睫微顫,麵色變得更加難看。
羅疏繼續道:“沒錯,就是你那情郎找上的我。”男人冷笑一聲,笑得苦澀,“連咱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因他沒的,是也不是?”
肖甄張了張嘴,她想解釋,可沒法解釋,他說得沒錯,那個時候的她沉在一段倦懷的青春苦澀裡走不出來。
“怪道那時你日日愁悶,我還以為你思家,丟開手上要務,日日伴著你,原來不是思家,是想這野漢!”男人滿腔譏諷,“你肖氏為雲川豪族,同我羅氏並夷越上姓,想不到教養出來的女兒,竟是這般的……”
羅疏終是沒說下去,然而肖甄卻白著臉,追問道:“這般的如何?”
“叫我怎麼說出口?馬車已備在府外,不必辭族中長輩,待你去後,我自會同他們交代,你的嫁妝我會叫人一並送還,你自去罷。”男人說罷,一甩袖,背過身不再看向女人。
肖甄哭得兩眼紅腫,點了點頭:“想不到,你是恁硬心腸的人。”
說罷,也不及收拾任何衣物,隻帶了幾個肖家陪過來的仆從,出了府門,此時天已暗了下來,府門前的大燈籠把門前的一片地照亮。
那裡已停當了幾輛寬大的馬車,肖甄在仆人的攙扶下,踩著杌子進到車內,丫頭香海隨後進入馬車。
“主子……我們……”她仍有些不敢相信,就這樣被遣還雲川了?可當她看見自家主子花容淹淡的模樣,閉上了嘴。
“叫車夫啟行罷。”肖甄拭乾眼淚,重新調整情緒,她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不必哭哭啼啼。
香海又往主人臉上看了兩眼,確認她無事,掀開車簾,朝外說道:“啟行罷。”
車夫應下,揚鞭一甩,前前後後幾輛馬車緩緩朝一個方向行進。
香海從車案倒了一杯香茶,遞到主人手邊:“主子,喝點茶。”
說罷,見肖甄滯在那裡,失了魂一般沒有反應,不知在想什麼,眼角仍帶著紅紅的淚星,於是將茶杯輕擱於小案,縮回手,安靜地侍在一側。
車內無人聲,隻有車輪轆轆響,簾子被夜風吹蕩起,“呼啦呼啦——”地打在車壁上。
肖甄心底一片悲涼,比這夜色還涼,雖說她告訴自己,她沒有對不住他,沒有錯,是他狠心,可腦子裡總是抑製不住地閃過二人過往的片段。
為著她,他在雲川待了兩年有餘,這個做不得假,他會在她經常過往的小徑等她,故作偶遇,他同她攀談,他麵上冷持,她卻看出他眼中流露出的歡喜,這也做不得假。
後來,她嫁到羅家,他沒有半點冷待她,對她仍是極好,閒暇之時,她甚至想啊,哪怕是狄超,也未必有他這樣體貼。
再後來,他們的孩子沒保住,他沒有怨責她半分。
狄超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的內心沒有太大的起伏,初時隻是驚詫,驚詫過後是對他還活於人世的開心,再無其他了。
“甄姑,你可願隨我走?”狄超滿臉期待地問她。
肖甄呆了呆,搖頭道:“你活著就好,過去的已是過去。”
狄超沒料到她會是這個答複:“你是不是怨我一次也未去看你?”男人說著,不待肖甄答話,繼續道,“那個時候,我知道你我二人此生不可能,隻好把對你的心思掩下,可現在不一樣了。”
狄超發現他說罷,他心中思念之人仍是神情淡淡的,又道:“我去了外海一趟,原來另一端還有更大的國土,在那裡沒人認識我們,我們可以在那裡生活,雖給不了你潑天的富貴,可憑我的身手養活你不成問題……”
他能說出這番話也是因著他知道,甄姑並不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子,隻要他二人在一起,什麼困難都能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