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感到上首壓人的目光,她的身子越來越矮。
“隻帶了兩個宮婢,連護衛也無,你便放心她出王庭。”呼延吉冷聲道,“她若無事還好,若是有事,你彆活了。”
秋月身子晃了晃,她知道江念不會回了,所以她的這條命可能在今天也到頭了。
木雅突然走了過來,在呼延吉耳邊低語幾句。
“把人帶進來。”
木雅轉身而去,不一會兒帶了人來,是隨江念一同離去的兩個宮婢。
那兩個宮婢低頭縮肩一進來,身子就軟跪下去,聲音透著驚懼:“大王,梁妃殿下不見了。”
她們在酒肆外等候,結果等了半日,仍不見梁妃從酒肆出來,便進店問詢,店夥計指了指二樓的一間房,她們便上了樓,先是敲門,無人回應,再推開房門,那房裡哪還有人。
呼延吉聽罷,回想連日來的種種,突然一聲冷笑,再看秋月,說了一句:“她倒是為你著想,怕牽累,把你留下來。”然後朝外吩咐,“押她下去。”
立時進來幾名親衛,押了秋月下到牢裡。
不知是不是周圍的氛圍太沉抑,乳母懷裡的呼延朔哇的哭出聲。
呼延吉斜瞥了一眼,不作理會,同之前完全兩樣,接著又傳喚一眾相關人,包括酒肆的夥計,還有城門衛。
審過後,就聽呼延吉冷聲道:“召阿多圖。”
宮人立馬傳話下去,不過一會兒,阿多圖到了西殿,立於殿院中並不入內,等召他進入,才敢進殿。
一進殿中,明顯感到空氣重了幾分,剛立定還不及行禮,便聽君王的聲音傳來:“即刻帶人分多路追捕江家姐弟。”
阿多圖先是一怔,接著應下,正待轉身離開,呼延吉再次將他叫住,腔音不帶一點起伏:“就地斬殺江軻,梁妃帶回,另外……你再帶一人隨在身側。”
江軻,你彆怪我,雖為兄弟,可你幾次三番挑戰我的底線,我這點耐性已被你磨沒了。
阿多圖猛地抬頭,就見君王麵目陰沉,一雙鷹眼叫人不敢直視,當下應諾領命。
呼延吉聽著孩子的啼哭,麵上沒有半點波動,直到乳母抱著孩子走來,戰戰兢兢說道:“大王,小王子想是不舒服,可否宣召宮醫來看一看。”
呼延吉擺了擺手,算是應下。
然而等宮醫看診一番,小王子並無不妥,卻是一直哭。
乳母抱孩子到呼延吉麵前,孩子仍是啼哭不止,因哭得狠了,開始作嘔。
“大王,平時小王子除了王妃,就是秋月抱得最多。”乳母說道。
呼延吉揉了揉額穴,朝一旁吩咐:“把那婢子放出來。”
木雅應下去了。
秋月回了西殿,乳母將小王子交到她手上,經她哄拍,孩子真就不哭了。
這時,天邊劈下一道閃,接著響起轟隆雷鳴,呼延吉的心往下一沉再沉,一旦落雨蹤跡便不好找了。
江念,你當真是狠心!對你而言,隻有江家人才是你親人,而我和孩子卻可以隨時舍棄。
……
江念同江軻並未走官道,而是走的野道,彤雲之上雷聲隱隱,又是一道光閃,接著響起裂石之音,開始降雨,很快,雨腳越來越急,越來越火熾。
“阿姐,咱們找個地方先避雨。”江軻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扯著嗓子喊道。
江念似是未聽見一般,仍縱馬在雨中疾奔。
她想把這一腔恨意全記在李旭身上,她急於一個答案,因為她太怕了,怕自己夜夜承歡與仇人,還為他誕下子嗣。
沒人知道,在她看到那些手書之後的幾日,是怎麼麵對呼延吉的,她像要被撕裂一般,一半邊告訴自己,相信他,抄家不關他的事,一半邊告訴自己,他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江念側頭看了一眼江軻:“趁雨前行,待雨停後,路麵泥濘容易被發現蹤跡。”
江軻不再言語。
兩人就這麼冒雨前行。
這雨一下就不停,好像老天爺也在幫她,助她歸梁。
行到夜裡,光線不明再加上路麵濕滑,兩人尋了一處廢棄的木屋,生了些火,圍坐暫歇。
篝火下,江念同江軻近到火邊,用熱氣烘烤頭身。
江軻斜覷向自己的阿姐,見她一張臉在火光下照著,可神情卻分外冷凝,哪還有迎見他時幸福滿足的意態。
他有些不確定自己這樣做對不對,把她拉進仇恨中,她本可以同呼延吉一直幸福下去,他們都有孩子了,他卻生生將他一家人拆散……
……
阿多圖帶人兵分多路,卻無法探測蹤跡,此時一行人停了下來。
“大人,這條路不好走,路麵已尋不出什麼,不過屬下觀那雜叢像是新壓過,應是有人通行。”
阿多圖點頭,褪下濕透的外衫擲於野地,隻著一件無臂單衣,一招手,帶人往那條小路飛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