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的丫頭自然也是好看的,像秋水,這個從小相伴的丫頭,眼睛最好看,睛若秋水,皮膚也水靈,這樣一副好姿容,臉上卻落了一道疤。
後來,她才知道,秋水被賣到了花柳巷,老鴇讓她接客,她不願,自己在臉上烙了一道印,因破相,之後便做著粗使活計。
江念攙著她的手,進了江府。
“雲娘呢?”
“婢子已經給她安排好了住處。”
江念看向府園,恢複到從前的樣子,好像那一場凶惡的抄家是一場夢,夢中帶走了許多人,包括她的雙親。
園子裡有從前在江家當值的老人,亦有新進的人,年長的老仆們見了江念,無不掩袖拭淚,上前喚她一聲大姐兒。
她亦頷首回應。
江念並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另一方院落,走至院首下,往裡盼看一眼,院中景色幽玄。
一麵牆上攀爬了藤蔓,在那牆前有花圃,用大石圍壘成一個不規則的形,裡麵的花兒枯敗了,隻留有殘根。
夏日,父親喜在院中鋪紙作畫,照著真實的花樣畫花,母親便坐在院中的綠蔭裡搖扇納涼。
江念收回眼,走進院內,捉裙登上台階,推開一扇房門,此時天光已暗,屋內光影晦暝。
“你在外麵等著。”江念說道。
秋水應是,她不知她家娘子經曆了什麼,她也探問過,可是無人知曉,她以為自己以後會在花柳巷老死,直到阿郎派人找到她,她又回了江府,再之後娘子也回了。
江念在父母的屋裡坐了一會兒,出來時輕輕掩上房門,然後同秋水回了自己院子。
一路回京,先去了皇宮,及至這會兒她才鬆閒下來。
秋水知道娘子喜潔,她是打小跟在她身邊之人,不用吩咐,便知要做什麼,於是讓下人備來熱水,為她盥沐。
洗畢後,出了沐間。
“婢子讓灶房上些飯菜?”
江念點了點頭,適才在宮裡沒怎麼吃,這會兒真有些餓了。
秋水照從前那樣,在她身邊布讓菜食,屋子裡很安靜,院子裡也很安靜,下人們都是極守規矩的。
江念抬眼看向院中,一陣涼風刮來,窗扇“啪”地晃打著。
“秋月,去把窗子關了。”
“娘子你怎的把婢子的名字也叫錯了。”秋水笑說著,前去關了窗戶。
江念無心地笑了一聲。
用罷飯後,她便早早睡下了,卻並未睡著,屋裡點了一盞微火,秋水歇在隔斷處。
有腳步聲從院外走來,接著響起江軻的聲音。
“我姐歇息了?”
院中的仆從應是,又聽他說道:“你們好生伺候著。”然後便走了。
江念睜開眼,腦子裡蕩著呼延吉的那句話,分釵斷帶恩情絕,雲水殊途再不見。
恩情絕,不複見……
直到三更,秋水仍聽到裡間榻上翻動的窸窣聲,伴著女子輕幽的歎息。
次日一早,秋水起身,披了一件外衫往裡間探看,見床帳掩著,隱隱透著一個睡臥的影,心道,娘子昨兒半夜才睡去,她手腳需輕些,莫要驚擾了她。
“秋水。”紗帳中傳來輕喚。
秋水忙係了衣帶,走到榻邊:“娘子醒了?可是要起身?”
“你端杯熱茶來與我喝。”
“是。”
秋水走到門邊,推開門,朝外叫了一壺熱水,倒了一盞,然後走回榻邊打起半邊帳幔,正要把茶水遞上,卻發現她家娘子仍躺睡著,隻見其雙頰泛紅,唇瓣乾著,紅得不正常,忙把手中杯盞放下,探手到她額上。
“呀!怎的這樣燙!”
於是走到屋外讓人去請大夫。
江軻聽說,趕了過來,秋水把床帳打下,江軻不方便近前,隻是立在外間,問道:“大夫還沒來?”
“已叫人去喚了,應該馬上能到。”
正說著,下人們引了大夫前來,上前診看一番,說是寒鬱化熱,寒邪伏於體內,阻礙氣血運行,鬱積日久化為熱邪,引起熱症。
大夫開了方子,又囑咐了幾句,然後領取銀子,走了。
江軻守在屋子的外間不敢離開,心裡一麵擔心江念的病況,又一麵記著還要入宮上值。
“軻兒。”江念喚了一聲。
“阿姐,我在。”
“不必在這裡守著,忙你的事去。”江念的聲音有些虛弱。
江軻遲疑不定,江念又道:“你在這裡守著也無用,阿姐沒事,不過一點小風寒,吃了藥,睡一覺就好,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