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江念怎麼問,那人隻是不作聲,對於一個落敗的帝王,這些芝麻綠豆般的事情引不起他半點反應。
江念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料到是這樣的情狀,難怪江軻說讓她來看一看,很難講。
因著李旭的出生,即使他一無所有,也不是他們這些人可以隨意對待的,不能施刑,不能威逼。
他若不願說,她沒有任何辦法。
“我江家那麼多人命,換不了你一句話嗎?”江念努力壓著火氣。
終於鐵鏈響動中,男人抬起頭,將頭仰靠於牆麵,仍如上位者一般睨著麵前的女子。
“阿念……你不是嫁給呼延吉做了夷越王妃,怎麼又回了?”
江念看著對麵之人,都說相由心生一點也沒錯。
從前,人人都說三皇子憨厚老實,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認為的,李旭的麵容同李恒有三分肖似。
他整個人看起來不似二皇子精明,也不似太子俊雅,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然而今日一看,全然不是,這人頹敗懶散的神態間流露出不可控的邪性,哪還有從前憨直的麵影。
江念冷聲道:“夷越王妃?你下令抄我江家,滅我族人,拜你所賜,我被流放邊境充妓。”
李旭提起一邊的嘴角,笑道:“嘖——忘了,忘了,原來還有這一茬呢。”
江念眼眶發紅,忘了?!他說他忘了!
“所以說,江家被抄,是你個人的意思了?”
李旭笑得意味深長,卻不再言語,把眼閉上。
就在江念以為他不會開口時,聽他說道:“你明日再來,明日我告訴你。”
江念知道問不出什麼,便從屋室出來,不見李恒,看了四圍一眼,發現他正在不遠處的湖亭坐著,她看向他時,他也看了過來,朝她招手。
於是,繞過一片山石,穿行過湖橋,走到亭內,亭內的桌案擺了茶盤並果品。
“可問出什麼?”李恒關心道,親自給江念倒了一杯茶水。
江念坐下,搖了搖頭:“他什麼也不說,叫我明日再來。”
李恒沉思片刻,說道:“你真要問出個結果?”
江念捏盞的手一緊。
李恒又道:“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問出的結果讓你不能接受,該當如何?”
“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在全族上百條性命前,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
“若抄檢江家真是拜那人所賜,你要如何?”
一陣風來,江念先是低下眼,複抬起:“阿兄,我這次回來,向李旭追問根由,並非要坐實我夫君的罪名,而是為了替他釋疑,更要消解我同他之間的心結。”
“既然你這般想,我也不好再說什麼,明日你來便可,府裡我會交代下去。”
“多謝阿兄。”
李恒笑道:“你從前可不會同我這樣客氣,這性子真是變了,就算你說我老,我也得說。”
“怎能不變呢,大家都變了。”江念轉頭望向湖麵。
兩人又坐了半晌,離了太子府。
回了江府,江軻尋來問江念情況,江念大概說了,姐弟二人又說了些話。
次日,江念帶著隨從再次去了前太子府。
這次沒有李恒陪同,不過因著李恒的交代,府中下人徑直將她帶到那間屋室前,仍是下人先進去鎖好鐵鏈,出來再請江念入內。
“昨日你說讓我今日來,你便道出實情,現在我來了,說罷。”江念說道。
李旭諷笑一聲,說道:“真好。”
“什麼?”
“你能來陪我說話真好,好長時間沒人同我說話了,他們都是啞巴,無論我說什麼,不給半點回應。”李旭嗤笑一聲,“李恒為了仁德之名,不直接殺我,卻想讓我瘋掉。”
說罷看向江念:“以後你來陪我說話,哪日我高興了,我就告訴你,如何?”
江念朝李旭走去,一步一步靠近,李旭的眼珠壓了壓,看著女人靠近的步子,就在她行到第二塊磚縫時,眼神一暗,突然衝暴而起,抓向江念。
然而卻止在那裡,沒了下一步動作,冰冷鋒利的匕首抵上他的頸,劃破皮肉,流出血來。
“見血了,還不願說是麼?”江念說道。
李旭僵凝著不再動彈。
“好,我說,我說,你把匕首放下。”
江念將鋒刃對著李旭,退到第二塊磚縫後止住,冷然地看著他。
李旭抬手摸向脖子上的傷口,拿到眼下一看,一手的血。
“死不了。”江念說道。
“你倒是豁得出去,敢對我下手,連李恒都不敢。”李旭說罷,轉而又是一愣,嘲諷道,“差點忘了你的身份,如今你已算不上真正的梁人。”
“可以說了?”
“好,我來告訴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