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吉壓著眼,沒說話,隻把手稍稍抬了抬。
葛薩心裡一突,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大王好像有些不悅,站起身後,立到昆善身邊,拿眼問他,昆善卻隻當沒看見的。
此時達魯說道:“大王,李恒應是提前跑了。”
呼延吉從桌麵收回眼,在殿中四顧打量:“李恒是那種就算走,也會把筆放回筆筒的人,他這人從小受儲君之禮,規行矩步,而桌案如此淩亂,應當不是躲了出去,怕是事出突然,讓他自己也沒料到。”
達魯請命:“臣願帶手下搜尋,定將梁國皇帝找到!”
呼延吉點了點頭:“去罷。”
達魯領命而去。
葛薩看了離去的達魯一眼,心中不忿,若叫這人找到梁帝,豈不是既能邀功又能請賞,屆時達魯在大王麵前更要壓他一頭。
京都郊外的一處宅院,暗淡的屋室隻有窗隙灑進一片不規整的光。
床榻上躺著一人,那人漸漸轉醒,“嘶”了一聲,守在屋外之人聽到動靜,推門進來,雙膝跪地。
“請陛下降罪。”
李恒揉了揉額穴,抬眼看向眼前的江軻,歎息著搖了搖頭,應是他決意留在皇宮,江軻趁他不備敲暈了他,然後帶離皇宮。
“你難道想我苟活偷生於世?”
江軻不答。
李恒擺了擺手:“出去。”
江軻起身,退出門外,對院中侍衛交代:“附近人手已布置好了?”
“回大人的話,已安排了兵衛,有任何異動會提前告知。”
李恒從榻上起身,靜坐於榻沿,將自己沉到黑暗裡,他知道,再沒有翻盤的機會,若不是江軻強行把他帶出皇宮,他已成為階下囚。
思及此,苦笑一聲,他還不如李旭,怕是梁國有史以來在位時日最短的帝王。
李恒趿鞋下榻,走到房門邊,打開門。
江軻趕緊上前,聽候吩咐。
“這是哪裡?”李恒問道。
“回陛下,在京都郊外的一處宅院,臣已召集了部下,待陛下醒來,護送陛下離開。”江軻回答道。
“我連國都丟了,還能去哪兒,這世間再無我的容身之所。”
李恒說罷看向階下的江軻,這個一路跟隨自己的江家小郎,始終守著自己不曾離去,終是鬆口:“好,離開。”
正說著,院外跑來一侍衛,傳報道:“附近有異動,似是夷越兵往這邊行來。”
江軻睛目一沉,他本是準備護皇帝離開,眼下他是走不了了。
“車馬已備好,你們護陛下走。”江軻又轉頭對李恒說道,“臣帶人前去引開他們。”
“怎能叫你以身涉險,他們要找的人是我。”李恒說道。
“臣能為陛下爭得一條生路,死也足矣。”江軻不敢再耽擱,對身邊的護衛喝道,“還不護送陛下離開!”
侍衛應下。
李恒知道此時緊要,也不再猶豫,在護衛的環護中走出院子,最後頓下步子,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你阿姐還等著你,你可不能出事,知不知道?”
江軻咧嘴一笑:“阿兄放心,軻兒不會有事。”
李恒幾步走回他的身邊,在他肩頭拍了拍,不再言語,轉身離開了。
待李恒走後,江軻漸漸收起笑,走出宅子,立時現出百來餘梁衛,這些人身穿甲胄,手持兵刃。
夷越軍一路殺來,梁軍不敵,殺的殺,降的降,如今隻剩眼前百來人。
江軻翻身上馬,手持長槍,喝道:“斬頭瀝血,死戰不退,隨我迎敵!”
眾將齊聲喝應。
達魯看著眼前百來人的兵陣,再看向陣前的年輕人。
達魯並不識得江軻,他知道王妃是梁國江家人,興許也聽說了王妃還有一阿弟,卻並不知曉眼前的年輕人就是。
在夷越,認識江軻的可能就是徽城那幫子,後來江軻到王庭為侄兒慶生,除了昆善以外,像達魯、葛薩這等武將不入王庭,再加上江軻來去匆匆,真沒幾人知道他還有王妃親弟這一重身份。
“梁帝呢?”達魯問道。
江軻下巴微揚,說道:“要打就打,廢話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