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見他這樣,又怕自己說錯話。
男人咧嘴一笑,故作輕鬆地說道:“又見麵了。”
江念讓秋水給其他幾人付了工錢,打發了,留下蘇和。
“你怎麼做起這個來?不是說進蹴鞠社嗎?”
江念發現這人讓她有太多意料不到,上次他是水賊,這次他又成了使力的役夫,次次有驚怪,次次不一樣。
蘇和拉了拉自己的衣領,身上汗得厲害,說道:“可否先讓我飲一杯水?”
江念光顧著問,忙把他迎坐下,讓秋水看了茶。
蘇和端起盞,仰起頭,咕嚕幾聲,喝了個乾淨。
“續上。”江念說道。
秋水將茶盞又續滿。
蘇和點頭謝過,這才開口:“這裡的蹴鞠社不好進,要有推薦信才可,我問過了,他們眼下人夠了,而且……大多蹴鞠社更願接納孩子,一點一點博個名聲出來。”
他便是這麼走過來的,兒時他有過一次機遇,可人這一輩子又能有多少這樣的機遇。
那日,他從船上下來,身上盤纏不夠,便在港口城待了一段時日,賺些口糧,之後才啟行往京都。
江念見他衣衫粗舊,額上還流著汗,於是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不想蘇和先一步開口道:“好了,謝你的茶,我該回去了。”
“留步,蘇郎君。”
蘇和笑了笑:“當不得這般客氣的稱呼,叫我阿和。”
江念點問道:“你可有住處?”
再怎麼說,這人救過她們三人的性命,如今他落得這步田地,瞧著有些不忍。
蘇和先是一怔,沒說話。
江念見他麵上閃過困窘,說道:“我這鋪子的二樓有個雜間,你要是不嫌棄可先暫住。”
蘇和看了江念一眼,沒說什麼,轉頭離開了,看上去有些狼狽。
“娘子,他怎麼這樣,你給他地方住,應不應的倒是給句話,就這麼不聲不氣地走了。”秋水說道。
江念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
待到傍晚,香鋪正準備閉門時,蘇和來了,臉上有些紅,聽他低聲說了句:“我來借宿。”後麵又加了句,“夜裡給你守店。”
江念指了指樓梯:“就在那上麵。”
男人“嗯”著應了。
“明日你出門應比我們早,離開時把門閉好就成。”江念說道。
“好。”
江念想了想,店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好像也沒什麼可交代的,遂帶著秋水離開了。
天稍暗時,蘇和躺在雜物間的地板上,雙臂枕在腦後,睜著眼,看著屋頂,旁邊堆著一些老舊的桌椅,還有一些扯壞的布卷。
心裡想著接下來他要怎麼辦。
下力的活計雖然苦,工錢卻豐厚,他得先賺些錢在手裡,蹴鞠社還得想辦法進。
正想著,一串“咕嚕聲”從腹中響起。
腦子裡又閃過那女子的影,第一次見她是在蹴鞠社,後來也是巧,又在酒樓碰到了她。
錯身而過之際,他大著膽子問了她一句,輸了多少銀子?問完就後悔,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誰知她說她沒輸,反倒贏了。
他想再多說幾句,卻也看出她不喜自己,不願同自己多說而匆匆離去。
再後來,他家就遭了難,現在想來,那日他看到大火中的人影應當就是河圖,他把最後一球傳給自己,可他卻故意遲疑,讓青龍隊搶了球。
算是報應罷,他踢假球,害了彆人,最後自己也落得個一無所有。
海船上遇到她,在他的意料之外,那日在甲板上他看見了她,雖戴著帷帽,可他一眼就認了出來,竟有種他鄉遇舊友之感。
後來他有意和那兩人上到三樓,救了她一命。
他記得在夷越時,她一身名貴長紗衫,烏柔的發辮用寶珠束著,是個精心打扮的貴人,怎麼這會兒卻布衣荊釵,把十分的美貌掩去幾分。
想到這裡,男人自嘲地發出一聲笑,他還有心奇怪彆人,也不看看自己如今的潦倒樣,人家好歹還有個鋪麵,他可是連吃住都成問題。
胡思亂想間睡了過去。
次日,江念來到鋪子時,蘇和已經離開。
從這日開始,她要把鋪子開起來,做成大夏國最頂流的香料鋪……